第 6 章 牙印

 放在一個小時前,門診大樓人這麼幾句關照,外面的真聽不清楚。

 可惜現在周圍環境太安靜了,江知羽甚至懷疑最後一段話會盪出迴音。

 他沒有這麼丟臉過,被醫生提醒自己所遇非人,選男人的眼光疑似不太好。

 江知羽沮喪著不吱聲,悄悄地用餘光觀察著身後情況。

 “對了,門診部其他地方下班了,你去外面配藥也行。”

 醫生打印完單子,仔細關照:“用藥方法和次數在上面都有寫。”

 江知羽隨之收回注意力,其實這次特意跑一趟醫院,不止是因為紅腫和咬痕。

 他繼而含蓄地提起,自己是不是應該做一些風險阻斷。

 醫生立即意會:“你沒用避孕套?”

 江知羽聽不得那麼赤i裸的詞,尤其物品的使用者就站在不遠處。

 他內心幾乎是崩潰了,因為對方的存在感強烈,自己臉頰還知道泛紅,一直染到了耳朵根。

 “應該是用了的。”江知羽麻木地應聲,恨不得找個角落遁走。

 他的音量越來越弱:“但整個過程有點亂,是不是都記得用,我印象裡模模糊糊……”

 說完,江知羽再一次沒憋住,往門口的方向瞟。

 寬敞明淨的走廊盡頭,戚述衣冠楚楚站在那裡。

 身高少說有1米87,渾身打理得沒有褶皺,紐扣繫到最上面那顆,看起來有幾分禁慾。

 這道身影落在江知羽眼底,他還能清清楚楚地報出對方的三圍數據。

 然而,江知羽忍著腿根處的酸意,根本沒有欣賞的心思。

 狗男人有模有樣,瞧不出來半點失態,江知羽視線有點涼,刮骨刀般想把這人剔乾淨。

 在江知羽旁邊,醫生不明白這位患者怎麼突然有了殺氣。

 醫生結合情況產生了糟糕的設想:“話說你需不需要報警?”

 江知羽再次回過神來,頓時沒了氣焰,又開始難為情。

 論這場事故的起因,可能是對方率先報警。

 看他不假思索地搖頭,戚述聯想到他早上的落荒而逃,沒有剋制自己的細微動靜。

 聽著像笑,卻夾著一點幸災樂禍。

 這惹得江知羽鬧起彆扭,哼哼著抬起下巴,故意擺出高傲的模樣。

 他倆隔空發脾氣,醫生則兢兢業業。

 “那性對象有感染指標是陽性?符不符合高危條件?”他問。

 面對醫生,江知羽瞬間老實了。

 “體檢報告很健康,但我還是不太放心。”他用後腦勺衝著戚述,規規矩矩地說。

 醫生詫異:“多大點事,你找他確認一下啊?或者把他抓過來化驗,省得你背地裡亂猜。”

 江知羽自幼來醫院就很乖,配合治療不吵不鬧,被護士驚訝過怎麼有這麼懂事的小病人。

 如今身體抽條,心智成熟,卻低著頭支支吾吾。

 “不夠熟,沒那麼大的本事去抓他,所以來看醫生。”

 醫生匪夷所思:“昨晚剛上過床,把你折騰成這樣,難不成他現在就跑沒影了?”

 雖然跑的人是自己,可江知羽一副受害者姿態,滿臉單純地點點頭。

 醫生見多識廣,能推測出大概狀況。

 他一猜一個準:“你們太不靠譜了,你和他是哪種不熟?不知道人家真名,也不知道人家背景,就知道長得有多帥?”

 江知羽:“。”

 醫生讓他往後多加註意,再開了化腫的藥膏,指示他去隔壁機構做風險篩查。

 快速法半個小時就能出結果,要不要吃阻斷藥自有判斷。

 江知羽禮貌地道謝,醫生繼而看著門口,登時感到
 

困惑。

 “怎麼您也要跟著走了?”他問戚述。

 戚述說:“我的情況差不多。”

 他頓了頓:“而且我被硬塞了一大疊錢,感覺我遇到的更不是什麼好人。”

 醫生:???

 開玩笑的吧,是誰膽大包天嫖了投行的首席啊?

 他發出飽含同情的感嘆:“天哪,你倆怎麼都撞上渣男?”

 江知羽:“……”

 他不由地瞪了身旁的人一眼,戚述微微偏過頭,緩慢地勾了下嘴角,瞧著很是紳士。

 通過這個動作,江知羽看清楚戚述有兩顆虎牙,給笑容增添了幾分惡劣意味。

 被衣物擋住的牙印還隱隱作痛,江知羽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脊骨發麻。

 他感覺不妙,如獵物嗅到陷阱氣息,迅速與人離遠了些。

 但離得再遠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這會兒要結伴去機構,彼此根本就分不開。

 江知羽被弄得狠了還沒恢復,這時候堪堪支撐,裝得一切如常。

 與此同時,他小心翼翼地觀察戚述,這人平時作風應該很利落,走路都比大多數人快。

 最開始他還能跟上節奏,但步伐逐漸有些踉蹌。

 這時,戚述接到一通電話,江知羽看到聯繫人備註上寫的是“媽媽”。

 他新奇地豎起耳朵,對方也沒避開自己的意思,手機裡傳來女人的聲音。

 “吃晚飯了麼?”女人問,“阿樹,這幾天應酬多不多?”

 江知羽機靈地捕捉到信息,原來這人在家叫做阿樹。

 “還沒,剛下班不久,待會兒就去吃了。”戚述淡淡地回答。

 戚母道:“別人讓你去的那些酒水局,能推就推了吧,飯桌上烏煙瘴氣的,不如回家吃點乾淨的熱菜熱飯。”

 “嗯,我知道。”戚述說。

 戚母鋪墊完,提議:“既然你還一個人餓著,要不要到這邊來?今天我們多做了幾道菜。”

 戚述熟練地編造藉口:“我這邊有點小事,應該趕不上。”

 聽著他的語氣不太尋常,戚母低聲問:“你旁邊還有人陪著?”

 “對。”戚述這次沒撒謊。

 戚母后面說得很輕,江知羽聽不清楚,之後看戚述掛斷電話,隨即開始拿捏聲調。

 “阿樹?你的小名比alfred好聽,是不是本名裡帶了一棵樹啊?”他試探。

 “不巧,沒帶這個字。”戚述說的是實話。

 緊接著,他有來有往:“我也知道你家裡怎麼喊你。”

 江知羽沒相信:“你又沒進過我家門,請不要造謠。”

 戚述學著他陰陽怪氣:“早上我要進門的時候,正好你奶奶和你發語音。”

 他停了半秒,開口:“絨絨?”

 奶奶這麼喊的時候,夾雜著蘇州方言,戚述字字清晰,另有捉弄意味。

 江知羽向來伶牙俐齒,不可能一被調侃就啞巴,當即拒絕承認。

 “胡說八道,不準喊了啊我警告你,有勞你叫我fannar先生。”他用英文代稱來拉遠關係。

 另外一邊,戚述聽到他的請求,覺得特別可笑。

 他說:“fannar先生,你現在挺會用敬語,不像昨天在我面前罵人。”

 江知羽回憶片刻,眼前的男人確實沒有撒謊。

 不就是嘴了幾句甲方大佬嗎?

 這點事幹嘛記得那麼清楚,怎麼不說大半夜的他還貪得無厭,把自己抱到了窗邊?

 打住,再想下去記憶又要浮起來了。

 江知羽閉了閉眼,任性地說:“那又怎麼樣,你找姓戚的揭發我呀。”

 這麼
 

抬槓完,江知羽忽地感覺到哪裡不對,現在自己走得並不吃力。

 他再仔細一瞧,對方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似乎是特意配合自己。

 江知羽從而愣了愣,別開頭繼續嘟囔。

 “其實我沒見過戚總,你想告狀很難的,他辦公室都在大樓最高那幾層,要找他的話提前半個月預約。”

 戚述詢問:“你想見他?”

 “不想。”江知羽完全沒糾結。

 他眨眨眼:“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有公司合作而已,我不一定能接觸到他……並且據我所知他很不好招惹。”

 戚述瞥向他,假裝驚訝:“真的假的?”

 “騙你幹什麼,金融民工都很麻煩,他們競爭環境太激烈,最是利己主義,眼裡只有自己,看不見別人。”

 江知羽這麼說著,收住話頭:“我不樂意得罪他這種人。”

 戚述露出受教了的表情,早習慣被人敬而遠之,因而沒有做任何解釋。

 事實也如江知羽所講,即便雙方公司建立合作,只要戚述懶得管這種細節,他們之間就不會有什麼交集。

 江知羽不願意與戚述有牽扯,戚述也沒想過橫生枝節,這不是自作多情麼?

 誤打誤撞睡了一覺,萍水相逢而已,戚述覺得自己可沒有那麼純情,單方面去計較。

 到了疾控機構,兩人很快做完檢查,結果都是不用擔心。

 江知羽伸了個懶腰,慶幸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