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暗度

 幼年的江知羽蜷在角落,嘴唇咬得破皮流血,之前死死地閉緊眼,始終沒有出聲,而衣櫃被打開的時候,恐懼和痛苦到達了極限。

 在男孩睜開眼哭泣的同時,江知羽忽地重心不穩,然後就從噩夢中醒來。

 他驚魂未定,隨即坐起了身。

 望著只留自己一個人的臥室,空蕩蕩的環境與當年吻合,讓他條件反射性地攥緊棉被。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收拾情緒,臥室的門就被打開。

 “江老師。”戚述逆著光站在門後,“我接到公務電話,過幾天要出差。”

 江知羽怔怔地瞧著他,不過半秒鐘的工夫,就滴水不漏地掩住了異樣。

 “和我報備?是怕你回來以後,房子被我賣掉了嗎?”他開玩笑。

 戚述不動聲色,順著他說:“那我無處可回,豈不是被逼去鉑曼暖床?”

 三言兩語之際,江知羽逐漸放鬆下來,電鋸的嗡鳴被輕言細語所取代。

 他很想調侃對方,分明就是本地人,怎麼可能無處可回?

 可江知羽轉念一想,alfred身在重組家庭,在那裡似乎格格不入。

 思及此,他把那些話嚥了回去。

 兩人的氣氛變得安靜,戚述微挑眉梢:“睡個午覺臉色這麼白,你做什麼夢了?”

 江知羽胡編亂造:“我又在莊園迷路了。”

 “那我該早兩分鐘敲門,再把你帶出來。”戚述漫不經心道。

 江知羽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乏力:“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再打開工作郵箱,立即倒吸
 

涼氣,緊張地說了句“果然”。

 “我就說我的第六感很準,你看看,松晟約我下週開合作會!活動涉及到的高層都會來參加!”

 江知羽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地確認了兩遍,懊惱地說:“我還沒準備好呢……”

 戚述涼颼颼地說:“收到的定金快花光了吧,還沒準備給人正經幹活?”

 江知羽攤手:“那當然,我簡歷上吹得好看,其實我根本沒負責過這麼大的活動。”

 聽到他義正辭嚴地這麼倒完苦水,戚述不由地沉默了一下。

 而江知羽感嘆:“條件不匹配的合作,就像一場充滿畫餅的無愛婚姻。”

 戚述沒忍住:“你是要早點放手,放他另尋良人?”

 “那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佔有慾強,不可能放手。”江知羽瞪了一眼,“我選擇釣他吃這輩子的餅。”

 這下戚述無話可說,怕自己張口就會被撐住。

 江知羽收到郵件,嚴陣以待了幾天,再發現自己確實有飛來橫禍,卻不是來自松晟。

 當天他本市傳出了獵奇的桃色緋聞。

 “是什麼?我也想聽聽”他探頭探腦。

 他這麼一打斷,其餘人卻眼神飄忽,尷尬地表示沒什麼事情。

 江知羽為此有些茫然,剛委屈地低頭喝了一口拿鐵,又被周柯喊進了辦公室。

 “你自己看看。”周柯發來一份pdf。

 江知羽掃過標題,上面寫著:《泳池n/p,禽獸狂歡,房產老總拋家棄子流連郊外淫/窟》

 江知羽:???

 他並不知道這位老總是誰,但看到“泳池”和“狂歡”,登時感到不妙。

 緊接著,他打開文件,發現有人舉報這位老總行跡不端,順帶揭露某酒會表面合規,實際有額外招待。

 江知羽道:“我們上週參加的那個?”

 “對,標題是不是很勁爆?這份文件沒流出去,剛發沒多久就全網撤回了。”周柯頭疼。

 他說:“松晟資本的公關部消息靈通,剛剛帶著它來找我,詢問蒲音有沒有參與。他們比較注意風評口碑,擔心合作風險高,反正我那天加班,能解釋清楚。”

 “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可能去。”江知羽道。

 “樹大招風,有人在搞你。”周柯嚴肅地說。

 “公關部提了一些小道消息,說你和你的校友聊完,不過晚上八點半,就突然不見人影了,之後沒人見到過你?”

 聽到這裡,江知羽匪夷所思地回答:“我想早點休息,在後院迷路了。”

 周柯道:“住你隔壁的是衫儀同行,他找松晟吹過妖風了,說主辦給我們安排在一層樓,當晚只有他入住,害得他提心吊膽怕鬧鬼。”

 他摁了摁太陽穴:“江知羽,我們的重點不是你去沒去,你懂麼?”

 看著江知羽抿緊的嘴角,他把話說開:“現在最要緊的是,誰能明明白白地證明你沒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戚述出來走兩步

 上次他們被酒精和衝動驅使,整個過程全憑身體的潛意識,懵懵懂懂就糾纏成了一團。

 而這次截然不同。

 本了允許。

 可是沒一會兒,他實在沒辦法自欺欺人。

 這時候自己意識清醒、所有的一切皆被靈敏地感知,包括耳畔的呼吸在什麼時候侷促,又在什麼時候屏住。

 因為氣氛的升溫和發酵,也因為兩人的距離太過親密,彼此無論是戒備還是進攻,暗裡的一寸寸試探都顯得煽情。

 他們不再像初次那般橫衝直撞,卻保留著原始的新鮮和生澀。

 還沒有很熟稔,或許不熟稔也好,自發去探索滋味也
 

是體驗的一部分。

 之前江知羽隨口提到不喜歡被背對,戚述記住了,此時就面對面地攏著他。

 江知羽的腰窩很性感,潮紅的臉頰也很性感,並且這樣能看清他的神色如何變化,戚述的視線時而掃過那雙桃花眼。

 這道目光令人幾近產生實感,江知羽覺得渾身好似被細細地撫過一遍。

 他不自在地想要往床角縮,隨即被扯了回來,然後江知羽頓了半秒,強自鎮定地讓自己放鬆。

 緊接著,戚述抬起手,揉了揉他已然凌亂的頭髮。

 江知羽知道戚述在看自己,但他沒去對視,反正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思。

 看不懂,就不要看了,這裡也沒有秘密需要交換。

 之後轉去浴室洗澡,江知羽疲憊不堪地半闔著眼,被熱水包裹住的時候,溼潤的睫毛顫了顫。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時間概念很模糊,再度被戚述覆上來。

 江知羽迷濛地仰起脖頸,聽到戚述問:“怎麼了?”

 戚述以為江知羽會表達排斥,或者倉促喊停,所以壓抑著沒有下一步。

 而江知羽並沒有說話,他依賴戚述的體溫,於是用鼻尖蹭了蹭對方的喉結。

 模樣看著這麼乖,單純軟糯毫無攻擊性。

 但真的這麼想就上當了,第二天,戚述率先起床洗漱,再叫好莊園的早餐,頗為提防地端去床邊。

 江知羽被固定的鬧鈴喊醒,看了看餐盤裡的水果,拿起一隻橙子就往戚述那邊丟。

 還好扔東西的力道不大,戚述穩穩地接住。

 “我出兩百塊,你去醫院掛個專家號。”江知羽看清諸多痕跡,冷漠地稍抬下巴。

 他有些揶揄地補充:“去治治你的性i癮吧。”

 戚述挺客氣:“這錢還是你留著比較好,走路這麼抖需不需要快遞一根柺杖?”

 說完,戚述上下打量了江知羽一眼,江知羽正軟著腿去衛生間。

 江知羽:“。”

 登時他耳根發燙,呵斥:“你說什麼呢,我買這種東西只會告訴所有人,這間屋子可能發生的兩件事。”

 戚述道:“噢,哪兩件?”

 “要麼打了,要麼做了。”江知羽道,“你別影響我的好名聲。”

 話音落下,戚述朝他嗤笑了一聲,而他用後腦勺朝著人家,高傲地沒去理睬。

 戚述見狀逗他:“和我傳緋聞就髒了是吧?”

 “不好聽啊,到時候同事問我alfred是誰,我總不能坦白自己不瞭解!”江知羽道。

 戚述道:“你要是想問,我就會說。”

 江知羽怎麼會主動做這種事:“知道那麼多幹什麼?”

 他的態度很明確,他不怎麼認識對方,也沒打算去認識——投入更深是件危險的事情。

 他不瞭解枕邊人在外的標籤、頭銜和名號,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只擁有暗室裡的此時此刻。

 想吊起自己的好奇,還得看alfred有多少本事,就他目前得知的來說,現在這種狀態正當好。

 要是江知羽有上帝視角,會發現自己掌握的信息量錯漏百出,更別輕飄飄地說什麼“正當好”。

 但凡察覺alfred和金融狗扯上邊,他怕會不信邪地核對八百遍,把對方的從業經歷、執業證件統統刨個底朝天。

 當下,江知羽還輕佻地拍了拍戚述的臉。

 “說說也可以,這很關鍵嗎?我會驚喜嗎?”他的力道彷彿小貓撓癢。

 戚述瞥了他一眼:“你覺得無所謂就好,差點拄柺杖的不是我,也沒人會找我八卦。”

 江知羽針對他的最後一句,嘖嘖憐憫:“怎麼連個找你碎嘴的都沒有,社
 

會關係好可憐。”

 戚述順勢賣慘:“是啊,想回去也沒有順風車可以搭。”

 江知羽詫異:“你那輛超跑呢?”

 戚述回答:“省點油費,沒有開過來,還是你上司懂得體貼。”

 “昨晚上司跑路了,要不是我被拋棄,也不會一個人在後院兜圈子。”江知羽沒心沒肺地甩鍋。

 說到這個,他忽地心裡一頓。

 昨晚他貌似聽到了江錦昆的聲音,但離得太遠了,那些響動不是很清晰,自己沒有辦法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