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黏人

 忽然被連名帶姓地稱呼,江知羽怔愣地捏緊床單,力道好似攥住戚述的肩膀。

 眼前的黑夜本該孤獨寂靜,在此刻卻顯得曖昧無邊,伴著遠處的潮水聲,他有一些緊繃。

 絲質的面料熨帖順滑,指尖一點點搭到身上,又是全然不同的觸感,隔著睡衣,熟悉的體溫和線條卻讓他心驚。

 江知羽驀地縮了縮,似乎覺得這具軀體難以掌控,他從來沒有像當下一樣去細緻感受過。

 通話開了揚聲器,哪怕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他也羞恥地調低了音量,戚述的嗓音反倒因此變得更加真切。

 江知羽的耳朵沒有貼著手機,不過足夠聽得一清二楚:“摸到了嗎?”

 江知羽起初沒吱聲,戚述就彬彬有禮地等著答案。

 過了半晌,江知羽小聲道:“碰著肋骨了,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戚述清楚江知羽的性情,放肆但不浪蕩,保持著修養和矜持,讓他把手放胸口,肯定就古板地擱置在中間。

 “好的,你的手往左邊挪一挪。”戚述說。

 事情太過逾矩,哪怕兩人做過更親密的事情,江知羽一時間無所適從,潛意識地有些僵。

 戚述的話不是命令,也沒有魔力,他卻還是撫過睡衣。

 江知羽道:“為什麼是左邊,檢查心跳嗎?我現在是不是該報數?”

 “不是,因為你這裡更敏感,總是沒怎麼碰就變腫了。”戚述慢條斯理地說,好像真的是認真地分享經驗,供江知羽深入瞭解自己是什麼狀況。

 江知羽氣息微微錯亂,羞赧於溝通這種話題,彆扭地與之裝傻。

 “沒有吧,我只是心跳得很快,可能是被流氓打擾到了,有點想睡個覺緩緩。”

 戚述知道這人毫無睏意,沒被他帶偏:“屋裡的空調冷不冷?”

 不懂對方為什麼關心溫度,江知羽說:“當然修過,這家酒店還好,我蓋著被子。”

 戚述說:“所以你要是解開釦子,應該不會著涼。”

 江知羽顫了下眼睫,出發前對方看著自己整理行李,他帶了兩套換洗睡衣,均是襯衫款式。

 指甲滑過一顆又一顆釦子,他生澀道:“我弄好了,然後呢?”

 “真聽話。”戚述緩聲鼓勵,再說,“我聽到你的呼吸有點急,我們稍微調整兩分鐘。”

 他語調平穩,也非常專注和耐心,沒有居高臨下的戲謔,不會讓江知羽有任何難堪的微妙感。

 江知羽反感暴力和專制,也討厭被隨意對待,而在戚述這裡,他感覺自己被描繪輪廓,再被貼合地完全裹住。

 他不禁咬住了嘴唇,再聽到戚述適時發出下步指引:“你掌心攏著點,不要弄疼自己。”

 話音落下,他沒有應聲,戚述繼續道:“再慢慢揉上去,這時候稍微用力也沒關係,你喜歡這一種。”

 江知羽依舊沒有回答,再次亂套的吐息出賣了他的狀態有多迷離。

 他清晰地感知到身體在變化,用著自己的手,但其中滋味密切地與戚述有關,整個人如同被戚述牢牢覆蓋著。

 進修的這段時間心無雜念,當下被戚述幾句話就攪得天翻地覆,食髓知味地記起了過往的隱秘歡愉。

 江知羽無法否認,他被電話另一端的男人撫慰了。

 之前他在網站搜尋,風格溫柔或粗放,情節坦率或抒情,影像繪聲繪色始終令他索然無味,還以為自己有多麼不動如山,現在卻被挑逗得很興奮。

 或許人與人真實又默契的聯繫最為觸動,即便看不到摸不著,光是聽著彼此的聲響。

 江知羽不是容易被撩撥的人,偏偏戚述有這個能力,於是自己向他讓渡了權力,允許他的每一句話都在當下被實現。

 在最後,江知羽實在忍不住難為情,侷促地掐斷電話,沒有讓戚述聽到自己的失控。

 直到恢復理智,他洗了手再擦乾淨,低頭繫好衣衫掩住痕跡,這才慢吞吞坐到床頭,昏沉地重新拿起手機。

 戚述發消息:[上次從耳麥聽你對我講話,還是在圓桌會議上,你指揮我坐得離你近一點,說那樣比較好掌控。]

 江知羽看了兩人的語音時長,這回居然聊了整整一個多小時。

 被褥都弄得有些皺,他登時坐立難安,欲蓋彌彰地將其鋪得平整。

 他再回答戚述的留言:[我當時是提醒你,沒在驅使首席。]

 很快,戚述說:[那我也是,今天沒有擺弄你。]

 江知羽伶俐地詢問:[你玩得挺開心啊,加完班不去休息,可以算是精力旺盛睡前消遣嗎?]

 戚述說:[如果讓我做定義,你又願意接受的話,更可以看做我在取悅你。]

 這句話不太好接,他徑自再道:[你掛得那麼利索,難道酒店斷網了?]

 明知故問,江知羽好笑地想。

 他從中嗅到不甘的味道,腦補了一下戚述會流露什麼表情,覺得非常有意思。

 他高傲地過招:[這裡網絡滿格,我故意的,不想讓你聽見。]

 沒想到他如此直白,戚述尚未組織好措辭,又收到江知羽的補充。

 [只有聲音信號會失真,我很嫌棄,你是想聽我喘?]

 不用等戚述回答,他肆意說:[那過幾天可以當面。]

 ·

 江知羽回京市那天,時間湊得很巧,再晚一點颱風就該登陸,屆時航班肯定會有大規模延誤。

 他準時出發,又平安落地,眼前的城市已然是秋季景象。

 他最喜歡這個季節,紅牆前開滿金色銀杏,爛漫絢麗得像是畫卷,抬頭望見的天空明淨如洗。

 不冷不熱的階段只需要披上風衣,江知羽特意備了一件外套,穿完以後還往鼻樑上架著墨鏡,周柯差點以為自己接到了哪位大明星。

 “行李先放在後備箱,客戶約了半小時後公司見。”周柯道,“你有沒有問題?”

 江知羽說:“可以啊,你開快點,我要順路在員工意見箱裡說你壞話。”

 在他結束進修的當口,周柯與永煊談好條件,今天下午兩邊法務核對合同,他們再簡單碰個頭。

 來簽字的人是集團執行副總,周柯在路上給江知羽補課,洋洋灑灑地做介紹。

 對方叫戚諾,今年三十出頭,為人開朗健談,能讓氛圍很放鬆,脾氣和戚述半點都不一樣,儘管他倆同父同母,但不用有任何聯想。

 周柯說完戚諾的職責範圍,以及在這場合作的位置和權限,又發散到了其他地方去。

 “他很討老爺子的喜歡,親戚們也與他走動頻繁,反正打小就默認是繼承人了,但三歲生過一場病,後來他爸媽就有了戚述。”

 江知羽蹙眉,旁敲側擊:“戚諾當時病得很嚴重?”

 周柯會意:“據說懷二胎的時候,戚諾都能跑能跳了,他們應該不可能是擔心斷子絕孫。”

 江知羽抱著胳膊:“在這種情況下冒出一個弟弟,戚諾怎麼可能對戚述沒敵意?”

 “小孩會希望父母的愛集中在自己身上,但家大業大的有幾個是獨生子女?他們肯定會做思想工作。”周柯態度中立地解釋。

 這麼說著,他聳了聳肩:“戚諾人不錯,比戚述好騙,哎,我沒有貶低他的意思……但你遇見了就知道了。”

 江知羽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期待和戚諾見面。

 矛盾的是,他又想知道戚述的哥哥是什麼樣,如果真的性格很好,為什麼戚述總在親情上表現消極?

 江知羽走神了下,又搖搖頭,試圖清醒過來。

 他心想,和戚述睡同個被窩也就算了,怎麼自己默認和戚述統一戰線啊?!

 上樓的時候,他還收到戚述的微信:[到京市了?]

 江知羽走出電梯間,拍了張辦公室照片:[上工,待會兒接待客戶。]

 他沒有說是永煊,兩人的關係不需要報備得如此清楚,自己沒有事事坦白的必要。

 再者說,他直覺戚述不是很想聽。

 過了半小時左右,永煊的團隊準時到場,江知羽站在周柯旁邊,一眼望去就能辨別出誰是戚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