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雨聲


車子停靠在樹下,晚風挾著涼意拂過,一樹的銀杏葉洋洋灑灑,飄落在前窗玻璃上。

沒人欣賞這幅煽情的好風景,江知羽的手指原先在絞弄安全帶,這下鬆開了垂在身側,又掐起外套的衣襬。

他的心緒尚且千絲萬縷無法理清,又被戚述的三言兩語添了把火。

要是喜歡誰,就會認定他,江知羽回想耳邊的話語,清楚戚述說到就會做到。

原來戚述對待心上人是這樣的,他想著,會恪守不渝,也會一往而深。

之前紛雜的想法成了滿城秋葉,霎時被燃燒成雪亮一片。

內心尚在兵荒馬亂,江知羽開口:“我沒懷疑你是玩咖,反正你也遵守規則就好,”

戚述在他眼裡有不少闇昧之處,說到底,彼此身體可以親密無間,兩顆心的距離卻無法用眼睛估量。

所以自己一旦感到不安,就企圖規避風險,為此準備許多塗料,想擬出各種可能。

江知羽挑了最黑的顏色,去做最壞的打算,就在胡亂比劃的時候,戚述直接往裡面填滿了正確答案,讓他不用懵懂下筆。

而這個答案……

自己很中意,默唸了一遍又滋生惶恐。

因為戚述解釋得太認真了,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讓他很難招架。

江知羽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僵持:“戚述,你在煩惱,我剛才說的是不是讓你介意了?”

聽完那通電話,他有片刻心不在蔫,發散著兩人以後會怎樣,走到哪一步,走向哪一方。

如果把他們過往的狀態比作水,把試探的言語比作石頭,那麼這片湖面被維護得太平靜,江知羽在岸邊看不出深淺。

如今他偏偏為此鬱悶,於是扔了塊石頭進去。

講的那些東西非常直白,是好心提醒,也是無措鋪墊,這行為略微草率,但本意不是作惡。

現在石頭輕輕扔完了,被水花迎面地濺滿身。

江知羽想到這裡,使用了誇張手法徑自回答:“你一定在介意,剛才你就差瞪我了,說的話也像恐嚇。”

戚述怎麼可能眼神藏刀,沒遞出花來都算他能忍:“你先預設我想結束,又假想我會遮掩,我不著急點澄清,兩盆髒水就要沾上來了。”

江知羽深深吸氣:“我是想攤牌自己的態度,讓你不要有多餘負擔,沒打草稿讓你弄偏了重點,不過現在你明白嗎?”

兩人不禁扭頭對視,戚述望著那雙桃花眼,清澈,澄亮,像純淨的浮冰,折射出來的細碎光芒都耀眼。

而自己被襯得如同沼澤,表面平靜無波,顏色混濁晦澀,在沒有日光的地方滋生和翻湧。

他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就在江知羽以為他被噎住的時候,戚述淡聲地接話。

“我不想被你誤會,你覺得我很風流,這才會是我的負擔。”戚述道,“你聽完可以理解麼?”

本來江知羽做好了鬥嘴的打算,平時他們出現摩擦總會嘰嘰喳喳,自己早已有充分準備。

此刻話音落下,卻實在出其不意,他不由地陷入了茫然。

啊?

江知羽習慣和戚述作對,差點脫口而出說“不理解”,然而他的嘴唇動了動,又無措地閉上了。

像戚述這類在業內有名有姓的人物,位置受到太多矚目,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謠言和傳說都不止一樁兩樁。

以這人的鮮明個性,又冷淡又自我,根本不稀罕去辯解,哪怕他當面聽到了都不會在乎。

可是戚述現在說,
不想被他誤會。

江知羽登時支支吾吾,渾身都感到不適應,甚至懷疑對方在做什麼脫敏測試,把自己泡在溫水裡往下慢慢加柴火。

“唔,我也討厭有曲解。”被注視著,江知羽硬著頭皮講。

他睜眼說瞎話,儘管自己感覺哪裡都不對勁:“你的訴求很正常。”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遊刃有餘,他想朝戚述笑一笑,但他實在太緊張了,為了能夠不露怯,必須咬緊牙齒。

表面看著挺理性,腦袋裡全然是一團漿糊,從那通電話開始,江知羽懷疑自己智商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