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賀枕書耳根瞬間紅透了。

 “胡、胡說什麼呢!”他用了點力道從裴長臨懷裡掙脫出來,瞬間挪到了牛車另一頭,然後才呵斥一句:“輕浮!”

 臉皮兒還是這麼薄。

 裴長臨含笑抿了抿唇。

 最初分明是小夫郎要求他主動些,可真當他學著主動,這人又受不住。隨便說兩句玩笑話就臊得話都說不出,逗得太厲害了,還會生氣不理人。

 想討夫郎歡心真是太不容易了。

 裴長臨摸了摸耳朵,沒再逗弄對方,起身往車前去。

 望海莊就在青山鎮外不遠,他們在車裡說這幾句話的功夫,牛車已經緩緩駛到了鎮口。

 裴長臨掀開擋在車前的粗布圍簾,道:“陳叔,我們去萬仁堂,就在……”

 “萬仁堂啊,我知道那地兒,放心吧。”沒等他說完,陳瘸子接話道,“你們要找白大夫是不?就是他給你治的病吧!最近白大夫開了幾回義診,附近村裡好多人都讓我拉他們來鎮上看病。”

 “義診?”聽見他這麼說,賀枕書也湊上前來,“難怪上回我們來鎮上時,萬仁堂裡病患這麼多,原來是開了義診。”

 “可不是嘛。”陳瘸子道,“以前那些大夫義診,大多都只是隨便走個過場,瞧一兩個不嚴重的病症便算完了。可人家白大夫不這樣,人家是實打實給鄉親們的治病,還送藥,是個好人啊!”

 白蘞的確是個好人。

 先前賀枕書請他去下河村給裴長臨看診,他最初也不想收診金,是裴家執意要給,他才勉強按照在醫館看診的價格收了點診金。

 至於出診費,到最後也沒肯收。

 白蘞為人如此,盧小姐亦待人和善,盧家定不會是那種張揚跋扈、欺壓鄉里的人家。圖紙這事,應當是有什麼誤會。

 賀枕書這麼想著,陳瘸子趕車間隙轉頭瞥了他們幾眼,納悶地問:“車裡很熱嗎?熱就把簾子拉開,瞧你們倆臉紅的。”

 兩人皆是一愣,異口同聲說了句“沒事!”,慌慌忙忙縮回車廂裡。.

 牛車入了城,直奔萬仁堂而去。萬仁堂今日人不算多,只有零星幾個病患等在大堂。盧小姐似乎也不在,白蘞坐在診桌側方,正在教他醫館裡那學徒玉竹給病患聽脈開藥。

 “不對不對。”他蹙著眉敲了敲桌面,語氣有些不耐煩,“與你說過多少遍,脾腎陰虛不能開黃芪,那不是越喝越虛?”

 “是,是。”玉竹被他訓得頭也不敢抬,寫方子時手都在抖。

 賀枕書與裴長臨並肩走進去,恰好看見這一幕,詫異地揚起眉梢。

 認識這麼久,賀枕書自然知道白蘞這人不是全無脾氣,但對方平日裡待人妥帖,就算是裝也會裝出客氣有禮的模樣。

 賀枕書還從沒見過他與人發脾氣。

 況且,他們上次來時,這人還是春風拂面的模樣。

 今兒個是怎麼了?

 醫館人不多,裴長臨和賀枕書剛一進門,白蘞便看見了。他抬手在玉竹腦後輕輕拍了一下,低聲叮囑兩句,起身朝兩人走過去。

 賀枕書率先問:“白大夫今日心情不佳?”

 “一言難盡。”白蘞搖搖頭,又問,“你們怎麼來了?”

 賀枕書沒急著回答,視線往醫館內左右看了看:“盧小姐不在?”

 “不在。”提起這個話題,白蘞臉色又黑了幾分,“她最近都不會過來了。”

 賀枕書一愣。

 這……莫不是吵架了?

 賀枕書還在猶豫該怎麼開口,白蘞那邊先氣鼓鼓地說出了緣由:“她爹覺得她成日往醫館裡跑,拋頭露面不像個女兒家,把她關在家裡了。”

 賀枕書:“……”

 裴長臨:“……”

 白蘞始終把賀枕書當做恩人,近來又因幫裴長臨治病,關係密切不少,對他們毫無保留。他開了話匣,立即止不住抱怨起是婚期已定,新婚夫婦婚前不能總是見面。那婚期還要小半年呢,難道這幾個月都不見面了?再說了,我可是她的大夫,哪有不讓大夫見病人的!”

 “……”賀枕書默然片刻,溫聲安撫,“盧員外應當有他的考量……”

 “他就是看不慣鶯鶯老是來找我!”白蘞惱道,“鶯鶯母親去世得早,只剩她一個獨女,盧員外寶貝得很。要不是我想了個法子,他還不想讓我與鶯鶯成親呢!”

 賀枕書:“想了個法子?”

 白蘞後知後覺自己說漏了嘴,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他們,才壓低聲音:“其實也沒什麼。先前鶯鶯不是告訴你們,盧員外是聽了一位高人的話,說家中風水不好,要儘快辦婚事沖喜……”

 賀枕書恍然大悟:“所以那高人是你安排的?”

 白蘞輕咳一聲,沒有反駁。

 賀枕書偏頭與裴長臨對視一眼,兩人眼底都是同樣的哭笑不得。

 難怪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麼看來,想娶個富家千金真是不容易。

 “不說這些了。”白蘞擺擺手,又問,“你們來醫館做什麼,長臨身子又不舒服了?”

 裴長臨:“我們不是來看診。”

 白蘞:“那是……”

 “白大夫不是正愁找不到理由去見盧小姐麼?”賀枕書笑了笑,道,“真是巧了,我們有件事想請白大夫幫忙。”.

 一炷香後,牛車停在青山鎮主街的一座府邸前。那府邸修得格外氣派,門口坐了兩座石獅子,門頭的牌匾上鐫刻兩個大字——“盧府”。

 望海莊如今正在翻修,為避免吵鬧,盧員外帶著盧鶯鶯搬到了鎮上居住。

 若不是有白蘞引路,賀枕書他們還不容易打聽到這消息。

 裴長臨給陳瘸子付了來程的銀兩,讓陳瘸子先回村,省得他們入府耽擱太多時間,害對方空等。這會兒鎮外往來人多,陳瘸子回程還能再拉點人。

 陳瘸子趕著牛車離開,白蘞道:“真不用去尋一趟風水大師?那大師還沒離開青山鎮呢,我叫他去給老爺子吹吹耳旁風,說讓你們來設計更好,事情不就解決了?”

 賀枕書:“……”

 這人還真是拿捏住了盧員外的死穴。

 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怪方便的。

 裴長臨卻搖搖頭:“我們只想拿回圖紙。”

 至於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要找到了圖紙,一切都能明瞭。

 白蘞雖說已經是盧家的準女婿,但畢竟尚未過門,許多事不交由他管。府上招工這事,他只是聽說,並未參與。不過他是個聰明人,一聽兩人在望海莊的經歷,就猜到這其中多半有問題。

 因而兩人開口請他幫忙,他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再者說,就算發生沒這些事,裴家夫郎可是他和鶯鶯的恩人。換做盧員外知曉了,也只會把他們二人當成座上賓,全然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莊上那家僕真是不懂事。

 白蘞罵了一路,但裴長臨是這態度,也不再說什麼。他上前去叫門,來開門的家僕一見是他,有些詫異:“白大夫?這個時辰您不是該在醫館嗎,要是讓老爺知道……”

 “我就是來找老爺的。”白蘞打斷他,不悅道,“我是你家未來的姑爺,又不會拉著你家小姐私奔,至於這麼防我嗎?”

 家僕:“……”

 “老爺的吩咐,我們也沒辦法啊。”家僕苦著臉,“不過您來的不巧,老爺出遠門了,這幾日都不在家。”

 白蘞眼前一亮:“老爺不在家?”

 片刻後,裴長臨與賀枕書在盧府堂屋落座,看向坐在對面悠然品茶的白蘞,相顧無言。

 給他斟茶的就是先前開門的家僕,十多歲的小少年模樣侷促,小聲道:“白大夫,要不你還是走吧。要是讓老爺知道,我們趁他不在家,放你進來與小姐見面……”

 白蘞義正辭嚴:“都說了,我是為了府上招工一事而來,不是為了——”

 “白大夫!”

 女子清亮的嗓音自門外響起,白蘞神情一變,起身迎上去:“鶯鶯,近來可好?還咳不咳嗽,夜裡睡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