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翎 作品

第 50 章 你當真一點不擔心...

 食鋪開張頭一回,太陽才剛落山,早晨進的菜肉便幾乎賣光了。裴蘭芝關上一半鋪門示意閉店,周遠和兩位請來幫忙的農婦留在大堂灑掃休息,賀枕書則進後廚幫阿姐準備晚飯。

 平時要顧著招呼客人,他們中晚飯都顧不上吃,只有過了飯點才能勉強墊點。今日閉店早,裴蘭芝索性下廚,簡單炒幾個菜。

 賀枕書忙了一天,裴蘭芝本想讓他也去大堂休息,但他有心跟著裴蘭芝學點手藝,堅持要留下來。

 裴長臨現在對外接活,裴蘭芝又出來做生意,都不可能經常在家待著。這回是東家慷慨富貴,能供他們吃喝,但不能保證每單活都有這樣的待遇。

 兩口子過日子,總不能一個會做飯的都沒有。

 比起讓那病秧子在後廚煙熏火燎,賀枕書還是自己做放心。

 他熟練地洗菜擇菜,鍋裡剛燒上油,卻見周遠急匆匆從外頭跑來:“小書,有人找你。”

 來者是官府那位孟師爺。

 距離賀枕書陪阿青去報官已過去了七八日,期間始終沒有消息。不過,或許是孟懷瑾從中做了什麼,這些天那夥討債的沒有再去過村中。

 至於他為何知道賀枕書在這裡,想來是事先派人查過。

 不過,由於他這番登門太過突然,還一上來就自報身份,指名要找賀公子,嚇得周遠以為賀枕書犯了什麼事,拉著他問了好幾句,才放心讓他去見對方。

 大堂還有外人不方便聊正事,賀枕書將孟懷瑾帶去後院的小屋,恭恭敬敬給人倒了茶:“孟先生,是案子有什麼進展了嗎?”

 孟懷瑾道:“周常找到了。”

 自從接到他們的報官後,里正大人便派了官差四處搜尋周常的下落。不過,周常最終並非官府找到,而是賭場。

 說來也怪他自己。

 那混賬東西怕被追債,本是已經逃往了鄰縣。誰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躲了幾日,覺得風頭過了,一時沒忍住,又去那縣城的地下賭場揮霍。

 誰知鄰縣的地下賭場與這青山鎮的賭場有些往來,他前腳剛進門,便被人認了出來,當場抓了個正著。

 “人眼下還在賭場扣著,那邊的意思是,叫他親朋在十日內儘快將欠債還清,否則……”

 賀枕書問:“否則怎麼?”

 孟懷瑾嘆了口氣:“否則,便要打斷他一條腿,逼他簽下賣身契。”

 這倒是賭場的慣用手法,還不上債,便賣身給賭場償還債款。賭場內有許多夥計打手,都是這樣受困其中,永遠任人擺佈,失去自由。

 可週常欠下這麼一大筆債,莫說是阿青自己,就算有他們幫忙,短期內也是還不上的。

 但要是就這麼放著不管……

 賀枕書道:“我會去與阿青商量,多謝孟先生告知。”

 孟懷瑾點點頭,又道:“還有先前阿青公子狀告丈夫時常在家中對其打罵,里正大人已查明確有其事,不過……”

 他頓了下:“僅憑這些,恐怕還無法做出判決。”

 這在賀枕書的預料之中。

 這世道就是如此,男人若想休妻,無需任何理由,一封休書即可。而妻子想與夫君義絕,必須是夫家犯下了極大罪過,比如謀財害命、不忠不孝。

 就算真有打罵,只要沒有鬧出人命,至多派兩個官差不痛不癢呵斥一番了事。

 這些事阿青應當也心中有數,否則,他怎麼會拖到現在才去狀告官府。

 原本,周常不辭而別是個好機會。

 若那人不再回來,時間一長,官府便能直接判處兩人斷絕關係。但如今,周常被找回來了,就算他最終沒有還清欠債,那些欠款也會以賣身契的方式相抵。

 某種程度上,狀書上所狀告之事都已得到解決。

 賀枕書沉默不語,孟懷瑾瞥了他一眼,垂眸飲茶。

 他方才說的話並不完全。

 賭場那邊的事他不大好管,可是下河村那雙兒想與夫君斷絕關係,卻並不難。這案子里正大人當初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便全權交由他處理,在青山鎮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就算是殺人害命,都有周旋的空間,何況只是個夫妻決裂的案子。

 真相如何並不重要,孟懷瑾只需草擬個文書,讓里正大人簽字蓋章便是。

 事實上,那文書孟懷瑾前兩日便已經擬好,不過在找里正大人簽字前,他又有些猶豫。

 下河村那雙兒著實可憐,幫他這一把倒不是不成,只是……在官場待久了,總是免不了權衡利弊,計算得失。若是遵循律法之事,他自然願意秉公處理,但現在並非如此。

 沒人樂意做拿不到好處的事。

 就算是要賣人情,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就賣了。

 總歸得討要點什麼。

 比如,藉機會和麵前這小雙兒交個朋友。

 孟懷瑾心中思索著如何隱晦表達出自己的意圖,卻聽後者道:“本朝律令在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再回去與阿青想想辦法,就不勞煩孟先生了。”

 語氣一如既往客氣疏離。

 孟懷瑾:“……”

 哪怕多求他兩句,讓他通融一下呢。

 “勞煩說不上。”孟懷瑾輕咳一聲,“賀公子要是……總之,事情並非末路,在下還能再想想辦法。”

 賀枕書疑惑:“還有辦法嗎?”

 “有……應當有吧。”少年眸光澄澈,孟懷瑾一晃神,險些說漏了嘴。他低頭抿了口茶,掩飾有點發燙的側臉,“總、總之,在下會盡力而為。”.

 賀枕書被官府的人叫去談事,就算知道聊的是阿青的案子,裴蘭芝也靜不下心。她看人準,那位孟師爺打的什麼主意,她一眼就看出來。

 裴蘭芝在後廚轉了兩圈,實在沒心思做飯,悄然走了出去。

 賀枕書是雙兒,沒有家中男人在場,就算二人有正事要談,也不便關上門窗。裴蘭芝在通往大堂的迴廊上找了個牆角貓著,遠遠能透過那小屋的窗戶望進去,看見屋子裡的光景。

 孟懷瑾背對窗戶坐著,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見那人舉止還算規矩,裴蘭芝才稍稍放心。

 放心下來後,又覺得好笑:“長臨那小子都沒擔心,我跟這兒操什麼心。”

 “我要擔心什麼?”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嚇得裴蘭芝險些驚呼出聲。

 “你——”她頓了下,壓低聲音,“你嚇死我了,走路沒聲啊你!”

 裴長臨淡笑:“阿姐若不是做了虧心事,怎麼會嚇到?”

 他這自然是玩笑話,裴蘭芝白了他一眼:“我是為了誰,回頭你家寶貝夫郎被人拐走,別說做阿姐的沒提醒你。”

 “怎麼會。”裴長臨道,“我相信阿書。”

 今夜天色昏沉,裴長臨是擔心要下雨,才特意從莊上趕了官府那姓孟的師爺來找賀枕書的事。

 不過就像他所說,他素來信任賀枕書,不會因為隨便出現個什麼人就產生動搖。

 “當真不怕?”裴蘭芝低哼一聲,揶揄道,“人家孟師爺年少有為,在這青山鎮有權有勢,可不是咱們這種平頭老百姓比得上的。”

 裴長臨臉色微微變化。

 裴蘭芝又嘆了口氣:“就算不說這些,那孟師爺飽讀詩書,與小書必定很聊得來。你當真一點不擔心?”

 裴長臨:“……”

 片刻後,裴家姐弟倆一高一低貓在迴廊拐角,扒著牆角探頭往院裡看。

 動作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要說

 裴家姐弟:貓貓探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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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必要還是提前說一下,沒有第三者插足,沒有信任危機,攻受不會吵架鬧彆扭,總之就是一切狗血情節都沒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