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野嗚咽一聲,變成了拱來拱去求安慰的大狗,沈新柳一向遭不住他這個,很快便說不出話來了。
匆匆忙忙來了一次,結束時天還沒亮,辰野隨便拿紙巾擦了擦就開始穿衣服,一邊穿一邊催促:“快起來,我帶你去看日出。”
“你鬼鬼祟祟跑過來,就是為了帶我去看日出?”沈新柳靠在枕頭上,聲音裡透著饜足。
辰野:“不然呢?別的事我敢做嗎?”
說完,他又有些哀怨,“哪像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你沒拒絕。”沈新柳提醒。
辰野哼哼:“是是是,我沒拒絕,你就捏準了我不會拒絕。”
最後還是如辰野所願,兩個人一起看到了日出。
山上的清晨霧氣總是很重,光線穿透雲層的那一剎那,霧氣彷彿變得有了形狀,沈新柳靠在一塊石頭上,身上沾滿了露水和泥土的氣味,卻依然讓人覺得心動。
辰野聽著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聲,很想問沈新柳要不要復婚,但之前幾次慘痛的失敗,讓他不敢輕易破壞這一刻的寧靜。
可是不問點什麼,又總覺得不甘心。
辰野兀自糾結,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人正在看他。
許久,沈新柳先打破沉默:“辰野。”
被點名的人立刻坐直了身體:“在!”
沈新柳唇角揚起一點弧度:“想問什麼就問吧。”
辰野一頓,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問什麼都可以?”
“嗯。”沈新柳點頭。
辰野默默與她對視,確定她沒有騙自己後,便偷偷揪住了她衛衣上的繩子:“發青期的時候……你為什麼要答應我啊?”
“不想讓你難受。”沈新柳回答。
辰野頓了頓:“只是不想讓我難受?”
沈新柳:“嗯。”
“是心疼我,才不想讓我難受?”辰野很會順杆爬。
沈新柳卻不如他的願:“就算是普通朋友,認識這麼多年了也會想辦法幫忙的。”
辰野默默鬆開了她的繩子,沉默半晌後又問:“那今天呢?今天為什麼?”
“你不是知道答案嗎?”沈新柳反問。
辰野當然知道,生理週期嘛,一個月裡總有幾天情緒高漲的時候,他今天也就是趕上了,不然她才不會那麼主動。
知道歸知道,可心裡還是憋屈。
“合著我就是你的玩具啊。”他鬱悶道。
沈新柳看了他一眼:“不願意的話,你剛才就該拒絕。”
“我要是拒絕呢?”辰野反問。
沈新柳:“平復一下接著睡覺。”
辰野:“……”
漫長的沉默後,他用兩個字總結她:“渣女。”
沈新柳掃了他一眼:“你吃虧了?”
“那倒沒有……”辰野一臉憋屈。
沈新柳輕笑一聲。
聽到她的笑聲,辰野微微一怔,突然意識到在婚姻的後半段,他已經很少看到她這樣輕鬆的笑了。
“看什麼?”沈新柳問。
辰野回神,問:“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原身。”
沈新柳眼眸微動。
雖然她不喜歡狗,以及一切和狗長得像的動物,但作為一個學者,本著一顆好奇的
心,她真的還挺想看看辰野的不同形態。
辰野在某些時候,真的很能拿捏她的心態,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哼哼一聲:“我要是變了,你不能以這個為理由疏遠我。♂[(.co)(com)”
沈新柳:“好。”
辰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開始脫衣服。
起初,他脫得還算順利,可慢慢的隨著衣服減少,沈新柳始終用那種看標本的眼神看他,他就有些受不住了,於是在脫下褲衩前停了下來。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他板著臉問。
沈新柳莫名:“不是你要我看變身?”
“那也不用一直盯著吧?”辰野的雙手搭在腰上,蓬勃的肌肉始終繃著。
沈新柳靜了半晌,嘲笑:“你竟然害羞。”
辰野:“……我沒有。”
“都被我看多少年了,你竟然還會害羞。”沈新柳繼續無情嘲諷。
辰野氣得嗷嗚一聲,直接撲了過去。
本來是變形秀表演,最後因為某人的惱羞成怒,變成了十八禁不可播,等到一切結束時,沈新柳懶洋洋地穿好衣服,扭頭看向神清氣爽的辰野。
“現在能變了?”她問。
辰野愣了一下,不可思議:“你還惦記著?”
“不然呢?”沈新柳反問。
這可是她今天要看的大項目。
辰野看到她理所當然的樣子,一想到自己剛才全情投入的同時,她竟然還在分心想看自己的原身,頓時憤怒地冷哼一聲。
但也只是冷哼一聲而已。
太陽已經跳出地平線,將山村染成了火紅的顏色,遠方隱約還能看到前段時間泥石流引起的塌陷,黑黝黝的泥土裡已經長出了綠色的嫩芽。
這是城市和海洋都看不到的風格,是獨屬於大山的浪漫,沈新柳置身其中,有種天地都明瞭的感覺。
沈新柳揚起唇角,任由風吹動她的頭髮。
辰野的氣早八百年就消了,這會兒偷看她一眼又一眼,終於忍不住開口:“其實另外幾個山頭的風景更好,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明天帶你去看。”
“今天不行嗎?”沈新柳扭頭看向他。
辰野恍了一下神,不懂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眼睛,以至於他已經看了十幾年了,直視時仍然會有溺斃的錯覺。
“今天……今天其實也可以,但是沒必要這麼急。”反正時間還很充裕嘛。
當然,後半句辰野沒敢說。
沈新柳點了點頭:“那明天,你帶我去山裡轉轉。”
“可以啊!”辰野熱情道。
沈新柳:“你變成狼,馱著我。”
辰野沒想到她還惦記這事兒,當即故意板起臉,還沒等說什麼,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狼叫,他蹭的站了起來。
“有事?”沈新柳問。
辰野:“辰風家的小崽子摔斷了胳膊,我得過去看看。”
說著話,他看向沈新柳。
“我還想在這兒多待會兒。”沈新柳說。
辰野也看出她不想走,點了點頭就先回去了。
他走之後,沈新柳獨自坐在山坡上,直到日頭高懸,空氣變得乾燥溫暖,才慢吞吞往村子裡走。
這個時間差不多是村子裡最熱鬧的時候,她還沒靠近村口,就遇到了幾隻胡鬧的小狼崽。以前不知道他們可以變成人形的時候還好,現在知道了,一看到幾隻咬成一團,她就忍不住皺眉:“
都站好。”
不得不說老師的壓迫感十足,
就算是最調皮的狼崽,聽到她的聲音後也立刻站直了。
“慢慢走,不要追逐打鬧,也不準咬小夥伴,知道嗎?”她教訓道。
幾隻小狼崽齊刷刷點頭。
沈新柳還想說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她下意識回頭,便和剛從山上下來的辰苗對視了。
小狼崽們趁機一鬨而散,村頭寬敞的路上,瞬間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沈教授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就不要多管閒事了吧。”辰苗倨傲道。
沈新柳:“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我們這裡的小孩和你們人類小孩不一樣,不需要從小就做乖乖仔,沈教授沒必要把教育人類小孩的那一套照搬到我們這裡的小孩身上,”辰苗挑釁地看她一眼,“容易水土不服。”
沈新柳沉默一秒:“我記得辰野去上大學時,用的是人類身份證。”
“那又怎麼樣?”辰苗反問。
沈新柳:“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們既然會用人類身份證,說明還是要融入人類社會生活,如果只教小孩追打撕咬,保持所謂的野性,那以後也很容易用人類身份證坐牢。”
辰苗:“……”
“看你的表情,你們村坐過牢的不少吧?”沈新柳問。
辰苗噎了一下:“十個裡面頂多有一個坐牢的,能、能算多嗎?!”
沈新柳無聲笑笑,轉身往村裡走。
“喂!喂!”
辰苗見她不應聲,忍不住抬高聲音:“沈新柳!”
沈新柳又一次停下:“還有事?”
辰苗跑到她面前:“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不是跟你說了,路疏通了就……”
“已經通了。”辰苗打斷她。
沈新柳微微一頓:“什麼?”
“已經通了,前幾天就通了,你別總拿路說事。”辰苗煩躁地重複一遍。
沈新柳沉默了。
看到她這副古井不波的樣子,辰苗就十分憤懣:“沈新柳,你不會是不想走了吧,別忘了當初是你非要和族長離婚的,現在他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你的生活,你不能再反悔了。”
沈新柳抬眸與她對視,突然生出一分不悅:“我為什麼不能反悔?”
“因為和你在一起,族長根本不幸福!”辰苗怒道。
沈新柳喉嚨動了動,突然沒了爭辯的興致。
辰苗卻不打算放過她:“族長那麼開朗的一個人,自從和你結婚之後,就很少再笑了,他雖然沒有抱怨過,但我就是能看得出來,他其實一點都不開心。沈新柳,是你把他變成那樣的,你還主動不要他了,現在再回來找他,不覺得很過分嗎?”
“你們根本就不合適,他屬於大山,但你更喜歡和海洋打交道,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一次也沒跟他回來過。你現在之所以會覺得他還不錯,無非是時間美化了過去,又或者沒有更好的選擇,或者更誇張一點說,你把他當個消遣,但是憑什麼?族長是欠你的嗎?”
“沈新柳,沈教授,你放過族長好不好,這兩年他雖然過得不算好,但怎麼也比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強吧,你不能因為一時興起,就重新把他拉回那段不快樂的婚姻,我覺得……”
“我覺得我和他之間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吧。”沈新柳平靜打斷。
“我就是……”辰苗還想說什麼,對上她的視線後突然噤聲。
沈新柳
是接近中午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辰野和夏千千正在端菜。
“教授!”夏千千開心打招呼。
辰野錯失先機,只能矜持地點點頭。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洗了手後去到餐桌坐下,辰野輕咳一聲,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後才緩緩開口:“你們吃吧,我回去了。”
“師爹,不一起吃啊?”夏千千問。
辰野還在矜持:“我去辰康那吃就行。”
他時刻牢記,要做個不黏人的男人。
夏千千不懂他又在抽什麼風,索性扭頭看向沈新柳,沈新柳沉默一瞬,平靜與他對視:“我們打算下午離開。”
正在假裝往外走的辰野猛地僵住。
“打擾這麼久了,也該走了。”沈新柳放緩了聲音。
辰野訕訕:“可是路還沒有……”
“我聽別人說,已經通了。”沈新柳溫聲打斷。
辰野嘴唇動了又動,半天卻只憋出一句:“可我們說好明天一起去山裡走走的。”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沈新柳安撫道,“我先帶夏千千和其他學生匯合。”
“以後還有機會嗎?”辰野突然問。
沈新柳不說話了。
對視良久,辰野眼角突然有點紅了:“沈新柳,我腦子是笨,但也沒蠢到真話假話都分辨不出來的地步。”
說罷,他轉身離開。
沈新柳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看著他離開。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無聲寂靜。
半晌,夏千千幽幽嘆了聲氣。
沈新柳緩慢地回頭看向她。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同學朋友之類的能折騰,現在看你們這些三十多歲的社會精英也挺會折騰的,”夏千千鼓著有點嬰兒肥的臉,故作深沉道,“教授,你都快把‘捨不得’三個字寫在臉上了,確定要這樣離開嗎?”
沈新柳垂下眼眸:“不然呢?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不好嗎?”夏千千又問。
沈新柳腦海裡浮現辰野孤獨地坐在沙發上的畫面,突然說了一句:“我後悔了。”
“嗯?”夏千千眼睛一亮,以為她終於想通了。
沈新柳卻看向了空無一人的門外:“我不該心軟,也不該因一時之歡就動搖,連帶著又傷害他一次。”
夏千千聽不懂,但看著教授沉默的背影想了想,把自己昨晚寫的備忘錄遞給她:“雖然不知道你和師爹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我覺得吧,你們倆好像有信息差,就算真的要斷,好歹也該斷得明明白白吧。”
沈新柳接過手機,看到上面‘沈教授想明白了師爹是個可憐蟲,而她不喜歡可憐蟲’的總結,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夏千千看著沈新柳茫然的表情,好奇:“教授,你和師爹有好好坐下聊過嗎?”
“有什麼必要嗎?”沈新柳反問。她和辰野認識十六年,熟悉到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真的有必要像談判一樣坐下來聊嗎?
夏千千聞言乾笑一聲,心想有些人真是天生糊塗,否則也不會談了十六年,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要是她的話……嗯,她根本不會談十六年,三個月換一個,才是比較健康的戀愛觀念。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比較短,估計也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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