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 54 章 “你是誰呀?”


竇晏平猛地停住步子,腦中嗡鳴著,如遭雷擊一般,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回頭,看見裴羈微微蒼白、平靜的臉:“等她養好身體,我們就成親。”

每一個字都聽得明白,串在一起卻全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竇晏平在怔忪過後,刷一聲拔劍:“裴羈,你竟敢!”

她不是情願的,她一再逃跑,甚至不惜拼死跳進河裡,都是為了擺脫裴羈。竟如此無恥,如此卑劣,竟敢如此欺辱她!

手發著抖,在恨怒中長嘯一聲:“我殺了你!”

合身而上,一劍刺向裴羈心口。他那樣珍視的人,那樣捧在手心,放在心裡愛著的人,竟被他如此欺辱!

門外的侍衛聽見動靜一湧而上,七手八腳擋住,竇晏平咬著牙,出招又快又狠,絲毫不曾留情,裴羈冰冷眸光望著他因為憤怒變成青白的臉上,淡淡道:“你母親認得崔瑾,崔瑾自盡前一天,她二人曾在灞橋的無相茶樓密談。”

竇晏平聽不見,也不在乎他說什麼,咬著牙只是狠命廝殺,冰冷的金屬碰撞聲中,聽見裴羈慢慢又道:“念念如今,還不知道這件事。”

念念,他竟敢這麼喚她!竇晏平在激怒中爆喝一聲:“閉嘴!她的名字你也配叫?!”

“崔瑾之死,與你母親脫不開關係,若想知道實情,回去問你母親。”裴羈看他一眼,轉身向內室走去,“送竇郎君出去。”

侍從一湧而上,竇晏平左衝右突,怎麼也無法突破,頭疼欲裂。她有了身孕。母親認得崔瑾。母親與崔瑾的死脫不開關係。耳邊嗡嗡響著,透不過氣,胸口一陣陣尖銳的疼,噹一聲,長劍被擊落,幾個侍從架起他拖到門外,身後簡陋的木門無聲無息關住,又下了門閂。

耳邊還在嗡鳴,竇晏平緊緊捂著心口,怔怔回望。

內室。

五六個大夫守在簾幕外,已經請完了不知第幾輪脈,正在商議著開方,裴羈走進來:“怎麼樣?”

“郎君處理得及時,水都已經吐出來了,沒有外傷,脈搏也算是平穩,”一個年紀大些的大夫小心翼翼答道,“眼下看著沒什麼大礙。”

沒什麼大礙,為何不醒?裴羈沉著臉:“為何一直不醒?”

“也許是娘子身體太弱,還沒緩過來,也許是太疲累,還需要休息,”大夫道,“郎君再耐心等等,今晚明早之內,應當就有結果。”

距離天黑,還有幾個時辰。裴羈壓下焦躁:“都留下守著,娘子醒來時立刻再診脈。”

“是。”大夫看他一眼,這一個時辰他只是匆匆包紮了傷口,便一直守著蘇櫻忙來忙去,片刻也不肯歇,但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怎麼能不好好休息?“若論起來


郎君的傷勢比娘子嚴重得多,天氣熱,郎君的傷泡過水,萬一發熱起來就是大症候,郎君最好能好好休養,不要勞碌走動才是。”

裴羈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打起帷幕進去,蘇櫻緊閉雙眼沉沉睡著,邊上阿周拿著布巾在給她擦頭髮,裴羈低聲道:“退下吧。”

阿周猶豫著,終歸還是退了出去,裴羈在床邊坐下,握住蘇櫻的手。

冰涼的手,毫無知覺地在他手中,讓人心裡陡然一沉,呼吸凝滯住。是他逼得她太狠,這次抓到她,該當好好撫慰才是,該當早些告訴她會娶她,她有了退路,也許就不會一門心思只想逃。

伸手,撫了撫她蜿蜒拖在枕邊的長髮,帶著溼意的還沒有徹底擦乾,裴羈拿過布巾,輕輕擦拭著。

許是錯覺,突然覺得她低垂的睫毛微微一動,裴羈急急伏低身子靠近,輕柔著聲音:“念念。”

蘇櫻在虛空中奔逃。看不見來路,找不到出口,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身體沉重得挪不動,在焦慮急迫中恍惚沉進了水底,又彷彿看見了父親,遠遠站在水的一方,恍惚著摸不到。

蘇櫻極力向那處游去,想喊,發不出聲音,在心裡一遍遍喚著,阿耶,阿耶。我好想你,好想回去錦城,回到我們的草廬,想和你一起放風箏,一起洑水。阿耶,我好累。

近了,更近了,能看清父親的臉,帶著慈和的笑容,輕輕向她伸出了手。

“念念。”裴羈又喚了一聲。她一動不動躺著,眉頭皺得緊緊的,並沒有醒。

方才的一瞬只是他的錯覺。無聲嘆一口氣,裴羈撫平她緊皺的眉頭,細細又擦拭起來。

自午至昏,入夜,清晨,裴羈半步不曾離開內室,又請了新的大夫診了幾次脈,說法與先前相同,可蘇櫻還是不曾醒。裴羈焦躁到了極點,壓不住的火氣。

“郎君,該換藥了。”大夫窺探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提醒,“換完藥郎君最好去睡一會兒,不能再這麼熬著了。”

他們這些大夫雖然也一直守著不準離開,但人多,都是輪換著休息,每人總能睡上幾個時辰,但他每次醒來時裴羈都在帷幕裡守著,竟是片刻不曾閤眼。大夫心中感慨,年輕夫妻情分深些也是有的,況且這兩人才貌相當,是世上少見的一雙璧人,只是這位郎君未免太深情了些,再這麼不吃不喝熬下去,等妻子醒來時,他就要倒下了。“郎君休息好了,才能照顧娘子哪。”

裴羈出來帷幕,嗤一聲扯開衣袍。

自己也能感覺到動作太大,帶得傷口又撕裂了一些,但這樣的疼痛,此時或可將心中的恐懼和懊悔壓下去一點,裴羈沉著臉,重重又是一扯。

卻在此時,恍惚聽見帷幕內有動靜,似乎是翻身。裴羈呼一下站起。

帷幕內。

虛空在此時淡到了極致,蘇櫻終於來到了父親身邊。阿耶。叫不出聲,只能拼命向他懷裡撲過去,他卻突然退開,慈和溫暖的臉一點點融進虛空,蘇櫻拼命掙扎,想叫,叫不出來,想攔著不讓他消失,他終是一點點消失了,在極度的悲痛惶恐中,聽見父親柔和的語聲:“回去吧,念念,這裡你不該來。”

似有什麼突然打破界限,蘇櫻驚叫一聲,醒了過來。

帷幕外,裴羈一個箭步衝進來,對上蘇櫻睜開的眼睛。她醒了,從枕上轉過臉,看著他。

“念念,”聲音嘶啞到了極點,顫抖著,自己也覺得狼狽,裴羈清了清嗓子,“念念,你醒了。”

那雙眼定定地看著他,清澈無辜,還有淡淡的困惑:“你是誰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