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 59 章 修羅場


夕陽從屋脊下照過來,將人的影子拖長了,斜斜地從矮臺階一直拖到庭院裡,蘇櫻坐在榻上靠著土牆,半閉著眼睛看著。

天光漸漸昏暗,這一天,又要過去了。

“小娘子,”阿周端著煎好的藥走來,見她獨自坐在屋簷底下,連忙放下藥碗過來扶住,“快回屋裡去吧,這裡風大,別吹到你了。”

她去煎藥的時候蘇櫻便在這裡坐著,這都快兩刻鐘了,萬一吹出個頭疼腦熱,讓她怎麼跟裴羈交代?

蘇櫻抬眼,帶著點央求:“周姨,我想再待一會兒。”

太悶了,關在那小屋裡,不見天日。

“小娘子乖啊,”因著她近來什麼都記不得,阿周跟她說話時不覺便用了哄孩子的語氣,“快回屋裡去吧,你身子弱,可不能在這時候生病,明天還得趕路呢。”

是啊,明天就要去魏州,如今是數百士兵晝夜守著,到了魏州,防衛必定更加嚴密。蘇櫻抿著唇,半晌:“裴郎君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趕路嗎?”

“裴郎君說這邊事事都不方便,趕著回去給你好好請醫治病,”阿周心裡感嘆,先前提心吊膽只怕裴羈不肯娶,如今不但要娶,亦且如此上心,只是蘇櫻什麼都不記得,也就無從得知他這番心意,這兩個人,可憐只是錯過。柔聲道,“小娘子聽話啊,裴郎君也是為了你好。”

她伸手來扶,蘇櫻也只得起身回屋,看看四下裡沒有別人,低聲問道:“周姨,裴郎君的母親為什麼不同意我們成親?是有什麼緣故嗎?”

“這個,”阿周躊躇著,半晌,“小娘子還是問裴郎君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他們之間的糾葛她本來就知道得不很詳細,如今看裴羈這般盡心,更是不好向蘇櫻開口了。

蘇櫻看她一眼:“周姨,我跟裴郎君成親,你覺得好嗎?”

阿周皺眉,覺得她有點古怪,她才醒來時怯生生的並不怎麼說話,眼下卻好像話特別多:“好呀,這樣子小娘子終身有托,我也能放心了。”

“好,”她黑而大的眸子定定看她,點了點頭,“那我知道了。”

她沒再說話,乖乖在桌邊坐下,阿周連忙端了藥進來,怕她嫌苦,一勺勺吹涼了喂著她吃,忽地聽見外面有動靜,回頭一看,竇晏平跟著裴羈,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阿周吃了一驚,裴羈怎麼放竇晏平進來了?下意識地去看蘇櫻,她向她身後縮了縮,似是怕見生人的模樣,怯怯地抓著她的衣襟,不敢抬頭。

匆匆躲閃之間,竇晏平已經看見了,呼吸驟然哽住。連日來一路追趕,到此時此地,才能如此近距離與她相見,可她已經不記得他了,躲避著不肯從來相見。心裡像刀割一般,竇晏平喑啞著嗓子:“念念,是我。”

她聽懂了是對她說話,清凌凌的眸子帶著懵懂,從阿周身後偷偷看他,竇晏平眼梢熱著,看著她一步步走近,旁邊人影一晃,裴羈擋在他面前,眉頭皺得緊緊的:“人你見到了,走吧。”

方才分明已經說好,他竟要當面反悔。竇晏平清了清哽住的嗓子:“我來不但是要見念念,更是為了陪她說說話,幫她想起從前的事,現在就走,於她的病情有什麼益處?”

向前一步彎腰低頭,看著蘇櫻:“念念,還記得我嗎?我是竇晏平。”

裴羈看見蘇櫻微微揚起的臉,她怔怔看著竇晏平,目光專注,輕柔,她在極力回想他們的從前。他之所以決定放竇晏平進來,是為了幫她想起從前的事,但事到臨頭,心臟

卻像突然被毒蛇咬住似的(筆趣閣小*說)_[(.co)(com),
怎麼都不願看見這個場面。沉聲吩咐:“來人,送竇郎君出去。”

方才竇晏平那番話,說中了他心中隱憂。

魏州想殺他的人太多,他固然不怕,但他怕那些人會轉頭對付蘇櫻。固然他會將守衛安排得滴水不漏,但世事豈有絕對?稍有紕漏,就是萬劫不復。從前的蘇櫻冷靜機敏,即便有突然變故,也必定能殺出一條路來,現在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失去了堅硬的外殼,讓他在歡喜她柔軟乖順的同時,又擔心她受到傷害。

她得儘快好起來,好了,才能自保。那麼他就只能同意竇晏平來見她。但此時,他後悔了,他只想讓竇晏平立刻消失。

侍衛進來帶人,錚!竇晏平拔劍,冷冷道:“退下。”

耳邊一聲低呼,卻是嚇到了蘇櫻,低著頭躲進阿周身後,竇晏平立刻收劍:“念念別怕,我不是對你。”

“你,你是裴郎君的朋友,為什麼要見我?”她躲在阿周背後探頭看他,眸中帶著迷茫。

“我不是裴羈的朋友,”竇晏平頓了頓,“念念,我與你,我們……”

“他從前曾經求娶過你,”裴羈擺手命侍衛退下,上前一步,擋在兩個人中間,低頭看著蘇櫻,“但你要嫁的人,是我。”

“卑鄙!”竇晏平一個箭步上前,緊緊盯著蘇櫻,“念念,你要嫁的人是我,是裴羈用卑劣的手段拆散我們,我這次來,就是要帶你回去,我們去錦城,去劍南,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裴羈看見蘇櫻驟然亮起來的眸子,心中的毒蛇噬咬著,幾乎讓人失去理智,在翻騰的嫉妒和不安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無論從前如何,她只能是他的妻子,竇晏平帶不走她。為著她的病情著想,眼下,他可以暫時退讓一步。

輕輕握住蘇櫻的手:“念念,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你忘了嗎?”

她躲閃著,似是不願意當著陌生人的面與他這麼親密,怎麼都不肯讓他拉手,裴羈又不肯鬆手,她有點急了,用力一掙,裴羈背上的傷口猛地一陣撕扯的疼,不覺皺了眉,她彷彿覺察到了,連忙停住掙扎,輕著聲音:“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到底還是心疼他,記掛著他的傷。裴羈心裡熨帖著,趁勢緊握住她柔軟的手:“那些小事都沒關係,只要你記得,我是你夫君就好。”

“別碰她,”竇晏平帶著怒重重拉開他,“休想趁她想不起來,肆意輕薄!”

這一扯徹底將傷口扯開,自己也能感覺到迅速滲出的血,裴羈抬眼:“你是想讓她儘快好轉,還是想繼續吵鬧,驚嚇到她?”

竇晏平忍下心頭怒火,低頭,她正看著他,目光柔和清澈。她會好起來的,便是拼上性命不要,他也會醫好她,救出她。竇晏平放柔了聲音:“念念別怕,你忘記的,我來告訴你。”

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她的手,邊上裴羈立刻橫身擋住,冷冷道:“休想趁她想不起來,肆意輕薄。”

竟是原話奉還。竇晏平忍著怒火,對上他沉沉鳳目,冷笑一聲:“我與她是兩情相悅,你算什麼?”

“我是她即將成婚的夫婿,”裴羈道,“你又算什麼?”

刷,竇晏平再次拔劍:“卑鄙!”

阿周心驚肉跳,伸著胳膊護住蘇櫻,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眼前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同樣挺拔的身量,同樣俊朗的容貌,一個蕭蕭肅肅,如山巔雪,松下風,一個明朗奪目,如旭日,如朝陽。阿周原是一心想讓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