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故 作品

第 43 章 我們分手吧


酒店套房裡,是匆匆趕來的顧清。她帶來了換洗衣服,給鍾吟洗澡上了藥。

易忱頹喪地緩緩下蹲,頭靠在牆上。

他閉上眼:“京雲閣8508,你自己過來看吧。”

這時,顧清輕手輕腳地出來接了電話,是易銘打來的,聲音很低:“小嬸,事情有些棘手。馮世傑被小六打出腦震盪,馮家正要找我們要個說法。”

“讓他們來!”顧清冷笑,“我還沒找馮世傑算賬呢,他們還敢倒打一耙不成?”

更多的其實易銘沒有說。

馮家一向不講道理,易忱的行為算得上正當防衛,但馮家談判的條件竟是要把易忱送進局子。真把他們易家當軟柿子捏了?

易銘:“那馮家這邊,我暫時先應付著,小嬸您注意身體。”

顧清緩和語調,“今天的事,真的謝謝你了,”她嘆口氣,“不然我這姑娘可就遭殃了。”

易銘笑笑:“一家人不講兩家話。”

兩人寒暄幾句,掛了電話。

甫一掛斷,顧清臉上的笑便消失而盡,胸腔湧起後怕,伸手就去拍易忱的腦袋,“你下次還敢這麼衝動嗎?!”

易忱:“我只恨我沒打死他。”

將鍾吟

抱出浴室後,他又返回身去揍馮世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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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經理喊來的安保給拉住了。

“又說瘋話!”顧清氣血上湧,“如果不是家裡給你兜著,你已經被馮家送進牢裡牢底坐到穿了!”

易忱抹了把臉,不說話。

顧清無奈,長長呼口氣。

“她呢,”易忱垂下頭,低聲,“怎麼樣了?”

“臉我給她抹了藥,酒也醒了。”顧清心疼地說,“但發了燒,也不說話,躲在被子裡發抖。”

說到這裡,她大罵:“馮世傑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

“也怪我,怪我這段時間粗心大意,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她擦了擦通紅的眼角,“我該怎麼和小帆交代?好好一個女兒,發生這種的事兒.”

易忱垂著頭,不說話,像是神魂出了竅。

“我再進去看看。”顧清不放心地說,又轉頭,“你自己開個房間休息一晚吧,我去陪吟吟。”

顧清進去後,他的手機響起,是林弈年的電話。

他接聽。

“下來接我。”林弈年聲音很平淡,“我進不了酒店。”

“等著。”

下樓後,易忱看到了被攔在前臺的林弈年。他手上握著的雨傘淋著水滴,鞋子和褲腳全是水,是少見的狼狽模樣。

他沒說話,扭過頭,重新開了間房。

“易少,”前臺滿面微笑著看他,“這是您的房卡。”

房費也沒付,經理親自帶路,“原來這位先生也是易先生您的朋友,其實給我打個電話就好,哪裡還要勞煩您親自下來。”

可惜,沒人捧場。

兩個年輕人都異常沉默,一前一後地進了房間。

門剛剛闔上。

易忱便轉過身,一把拎起林弈年的領子,沙啞道:“你到底為什麼不接她電話?!”

二人之間看不見的弦瞬間拉緊。

林弈年任由他拉著領子,很輕地問:“所以,發生了什麼?”

易忱抹了把臉。

“她被人灌了酒,送到馮世傑那個二世祖的房間。”

“我去的時候,她被按在浴缸裡泡著,臉上是被打出的傷。”

說著,他眼眶又紅起來,靠近一步,“我問你,她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裡?”

“她被欺負的時候你在哪裡!”

“如果不是我意外打了這個電話,”他喉間顫著,幾乎說不下去,“她該怎麼辦?嗯?”

林弈年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喉結滾動,半晌發不出聲音。

“說啊,”易忱吼出聲,“你那時候在哪!”

林弈年閉上眼睛,艱澀道:“陳子儀來了京市,電話被她掛了。”

易忱看著他。

幾乎沒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無表情地按了下指骨,“你說什麼。”

“我當時去藥房拿藥,手機在外套——”

“誰要聽你說這個,”易忱一拳砸過去,一字一字:“她受罪的時候,你在陪別的女的?你他媽就這麼照顧她?!”

林弈年伸手抹去嘴角的血。

“你為什麼不說話?”易忱又是一拳打過去,咬牙切齒,“你他媽倒是解釋啊!”

林弈年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緩慢地地擦去血。

在易忱終於爆發,即將上前將他揍到趴下的前一秒,他抬起頭,嗓音無比平靜:“我會和她分手。”

易忱怔住。

不等易忱反應,
他靠近一步,眼中是深涼的倦意:“你現在是什麼心情?嗯?是不是很開心?”

“是不是還在竊喜,這次救她的又是你,不是我。”

“嗯?”

易忱所有的話噎在喉間。

“又或者我換個問法,”林弈年繼續往前,“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嗯?”

“她是我女朋友,我怎麼照顧,和你有什麼關係?”

易忱的臉色越來越黑,手握成拳,“那你今晚和那女的——”

突然,他的臉被林弈年打偏,後者上前,拎起他的衣領,突然,嗤笑出聲:“還不明白嗎?”

“陳子儀是重點嗎?我今晚在哪,在做什麼是重點嗎?”

“我問你,我拿什麼去救她?”

“憑我連酒店都進不去的狼狽,還是憑我這隨手就能被人掐死的身份?”

易忱瞳孔緩緩地動了下。

“就算這些都不考慮在內,”林弈年眼中漠然到沒有一絲情緒,“就算我和你一樣,衝到套房,將那個人渣打得頭破血流。”

“後面怎麼辦?誰給我兜底?我搭上一輩子,牢底坐到穿,就是你口中的好好照顧了。”

“對嗎,”他這樣喚他,“易少?”

易忱喉間像是塞了團棉花,連聲音都發不出。

眼中茫然,閃爍。

頭越垂越低。

“易忱,”林弈年上前,拎住他衣領,聲線冰冷,“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你不知人間疾苦。”

“我需要費力經營的人際,你不屑一顧;我怎麼都拿不到的評優,你唾手可得;我無法堅持下去的夢想,你無所顧忌。”

“你這輩子唯一跌過的跟頭,也只有吟吟罷了。”

他眼眸如同旋渦,最終,慘白一笑,無力地推開易忱。

“你去哪!”

看到林弈年轉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易忱一把拽住他:“你不去看看她?!”

林弈年輕聲問,“你怎麼不去?”

“我怕看她哭。”

“那我就不怕了嗎?”

易忱沉默。

林弈年甩開他。

最初的情緒過後,他的胸腔被精疲力盡灌滿。

“在今天之前,我從沒想過,要把她讓給你。”

易忱垂落眼。

“寒假回京前,白阿姨曾找我談過一次話。”他嗓音喑啞,“我保證,會好好照顧,保護她。”

“我以為我能做到。”他突然停頓。

“我真的以為,我能做到。”

“我真的不如你嗎?”他偏頭看向他,語氣冷到漠然,“在我的境遇上,你不會比我做的更好。”

“我輸給你的,從來不是別的,只有命,只是命而已。”

就像他註定要放棄遊戲一樣,如今也要再次失去鍾吟。

她還要帶著滿身的光芒意氣,要走向更大,更遠的舞臺。

易忱的愛比他更純粹更拿得出手,能不計後果為她保駕護航,而他瞻前顧後,有太多身不由己。

甚至面目模糊,早已經不是她喜歡的模樣。

一室沉悶。

兩人面對著面沉默。

“易忱。”林弈年突然喚他,“我不會再做遊戲了。”

“以後這條路,你自己走下去。”

易忱猛地抬起眼,“你何必因為——”

林弈年眼中沒有一絲情緒,
平鋪直敘地說:“遊戲已經不是我的夢想了。”

十七歲的林弈年擁有不顧一切,抗爭到底的勇氣,二十歲的林弈年言不由衷,精疲力竭。

他再沒有用時間試錯,去拼一個未知結果的底氣。

他再也不想嘗受這種連保護一個人都無能為力的苦果。

“阿忱,以後。”

“請你好好地保護她。”

也請你一直保持天真無畏的勇氣。

替他走完這條再沒法走完的路。-

鍾吟做了很久的噩夢。

夢裡她被一條大蛇纏著脖頸,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