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翎：“……”
當初太過果斷地斷絕了所有交際，果然是有代價的。
因為他現在真的有些好奇，在兩年間，秦鬱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
最後江又翎還是去了酒店附帶的餐廳吃飯。
理所當然的，是跟秦鬱一起。
兩個人一同出現在餐廳裡，十分自然地被服務員認為是同伴，安排到了一張桌上。
秦鬱自然不會有意見，江又翎也並不特別在意——只要秦鬱不再表現出危險的一面，他不會對秦鬱產生畏懼。
至於特別厭惡，也並沒有，頂多是有些煩躁。
離開井江兩年，江又翎原本已經可以平心靜氣看待自己的過往，將秦鬱當成一個認識過的陌生人看待，如果不是秦鬱頻繁地出現在他面前，就連這樣的心緒波動都不會有。
但他吃到一半，察覺到秦鬱的眼神似乎總盯在他身上。
那雙狹長的墨色眼睛猶如鷹隼一般，即使沒有惡意，配合著他冷酷桀驁的面容，看著人的時候帶來的壓迫感極強。
江又翎不由得問：“秦總不需要工作嗎？”
跟著他跑到這裡來，實在不是秦鬱的風格，隨著寰宇規模變大，秦鬱應當比以前更忙才對。
“喊我秦鬱。”秦鬱又糾正了他一次。
他說：“工作在這裡也可以做。”
江又翎沉默下來，並沒有回應。
他不想喊秦鬱的名字。
心頭有種不明不白的情緒蔓延著，江又翎也不清楚這種情緒的來源，只知道是從早上聽見秦鬱的“告白”開始的。
“你先回去忙吧，寰宇肯定很多事情。”他無心探究，緩緩道，“如果我想清楚了，要給你答覆，我會主動跟你說的……你不用在這陪著我浪費時間。”
秦鬱的眉頭蹙起，像是對他說的話不滿。
“你還要在這裡呆很久嗎？”
“……大概還要幾天。”江又翎回答。
“那我等你一起走。”
熟悉的大少爺脾氣又來了，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更不會考慮其他人的意願。
秦鬱有這個資本，因為世界始終偏愛著他，所有人都給予他格外的容忍與優待。
江又翎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改變主意了。
江又翎放下筷子，語氣堅定：“不需要，你先回去。”
秦鬱薄唇緊抿，直直地看著他，眼睛一瞬不瞬。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面男人琥珀色的眼瞳承載著細碎的波光，曾經，每次對視，秦鬱都能從他眼中找到冷靜和溫柔。
後來，不知何時，那雙眼睛裡的感情變成了下屬對上司的恭敬，客氣。
再後來……
他就離開了。
如今再看，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堅定而冷淡，語氣絲毫不客氣，像在給他下令。
秦鬱喉結微動，最終妥協道：“嗯。”
兩人默默無言地吃完這頓飯，回了房間。
沒多久，秦鬱真的離開了。
江又翎有些意外，但想著秦鬱現在還“喜歡”他，那聽從他的話也不奇怪。
雖然並不相信秦鬱口中說的喜歡，但他答應了秦鬱想清楚之後回覆，就總得解決。
但江又
翎準備先將這件事擱置不管。
在雲都跟秦鬱見面的時候，江又翎只把他當成不歡而散的前領導，除了偶爾感覺尷尬，沒有多少想法，欠了人情也只想償還。
但秦鬱莫名的告白卻像打開了他心中的某個開關，放出了裡面沉睡的記憶，提醒著他曾經發生的事情是多麼荒謬可笑。
這種狀態下，平靜思考是很難的。
江又翎決定等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再說。
·
影視基地。
“你來啦！(筆趣閣♀小說)_[(．co)(com)”
看見了他，越驊歡脫地蹦過來。
“今天沒有甜點。”江又翎搶在他前面說，“你不能再吃了，陳姐跟我投訴好幾回了。”
越驊顯而易見地蔫了一瞬間，又活過來：“沒有就沒有吧，我剛好有事想問你。”
“什麼事？”
越驊猶豫了一下，像在想怎麼說，接下來拿出一張照片：“這個人你有印象嗎？”
越驊說了個人名，江又翎凝神想了想，搖頭：“沒印象。”
越驊皺眉，湊近了他，小聲道：“你上次來，有個演員認出你了，過了幾天找我套話來著。”
江又翎頓了頓：“不奇怪，以前在井江認得我的人不少。”
他當助理的時候跟著秦鬱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動，那些活動裡的其他人又會帶上男伴女伴，這些伴的來歷很雜，其中以娛樂圈的人最多。
現如今，劇組裡有人能認出他也不奇怪。
越驊四處看了看，確認無人後壓低聲音：“不光是這樣，他……問我知不知道你是秦家養子的事。”
江又翎渾身一激靈。
這層塵封已久的身份連他自己都淡忘了，沒想到偶然間一次探班，還能把陳年往事翻出來。
他看向越驊，越驊會意：“放心，我當然什麼都沒透露，他也只是私下裡問了我，沒有把這事到處傳。”
這點江又翎並不奇怪，在娛樂圈混的人，怎麼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嘴，去得罪秦家。
“他說話可怪了，還跟我說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們不是同一種人，我不應該再跟你來往。”越驊撇嘴。
江又翎：“……”
越驊毫無察覺，隨口抱怨：“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還不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麼？也不知道他管這麼多幹嘛。”
江又翎皺眉，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但又捕捉不到其中的怪異之處。
“你跟他怎麼說的？”
越驊：“我說他想多了，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秦家養子，後來知道了你只是個給秦家打工的，秦家壓根沒在乎過你，這會兒早忘記你是誰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秦家對你很一般啊，寰宇旗下的餐廳報你名字連個折都不打，我倆出去吃飯還是掛我的賬。”
“……”江又翎無奈道，“下次別這麼說，老秦總對我還是挺好的。”
越驊拿著風扇吹自己的劉海，一臉迷惑：“我純粹是想不清楚，他認出你了就認出來唄，跑來跟我說這一通有什麼目的。”
“認出了我，想借著我攀上秦家吧。”江又翎淡淡道。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
尤其是在大學裡，雖然江又翎人緣一直很好，但幾乎所有人知道了他是被秦家當家人親自收養的這層身份之後，對他的態度都變了。
不是誠惶誠恐，就是曲意逢迎。
只有越驊不同。
所以江又翎也只有一個從年少時期維持下來的
朋友。
唯一一個。
江又翎碰了碰越驊：“把這個人的名字，照片給我。”
“怎麼了？”越驊疑惑，但還是麻利地把信息發給了他。
江又翎轉發給助理，順帶附上一條語音，語氣平靜，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查一下這個人，把他的全部資料給我。”
“……”越驊看他一眼，感嘆道，“江總，你當霸總的樣子真帥。”
“謝謝。”江又翎坦然接受。
越驊順勢道：“我聽陳姐說，璟翎最近翻出來一本商戰文的版權，準備今年開拍……”
江又翎習以為常地阻止他往下說：“別想了。”
·
晚些時候，越驊終於完成了他的諾言，帶著江又翎去找喬度風。
他們遇上喬度風的時候，喬度風已經卸了妝發，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多了，那張臉比大銀幕中更漂亮，很有衝擊力，只是仍舊是面無表情，撲面而來一股冷意，夏日中都格外清涼。
越驊倒是一副完全沒受影響的樣子，先朝著喬度風介紹：“這位是江又翎，我的好朋友，來探班的。”
又轉向江又翎：“這是喬度風，大明星，你肯定認識，我就不多介紹了。”
江又翎溫和微笑：“你好。”
喬度風好像沒聽見他的話。
他沉默許久，看向越驊：“那我呢？”
越驊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好像做了很久心理建設，才問：“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江又翎：“？”
感覺哪裡怪怪的。
“那怎麼能一樣呢？”越驊義正言辭道，“你不光是我的好朋友，還是我的演技導師，《因緣會》一番男主，一線演員，頂流明星，鄧氏娛樂當家小生，大牌奢侈品代言人，今年收視紀錄保持者，春節檔票房冠軍主演，三金提名，未來影帝。”
江又翎：“……”
這條過道里能站下這麼多人嗎。
不過越驊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之後，喬度風的心情應該是變好了一些。
雖說他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但朝著江又翎的方向微微一點頭，回應道：“你好。”
江又翎可算是知道越驊怎麼跟他熟起來的了。
他無法避免地又想起了當初跟秦鬱剛見面的時候，秦鬱對他大部分時候愛答不理，偶爾冷言冷語，也是靠他單方面的感化，兩人才勉強建立正常關係。
上天是公平的，這些天之驕子在某一方面格外突出，其他方面便必然會有所欠缺。
他笑道：“希望您多多照顧越驊。”
喬度風看著越驊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又沉默了。
就在江又翎懷疑他不準備說話的時候，他才回答：“好。”
待到離開，江又翎幽幽地看向越驊。
越驊搶在他前面道：“他平時一般不這樣。”
看出來了。
江又翎道：“他好像不喜歡我。”
“居然有人不喜歡你？”越驊狐疑道，“你得罪他了？”
“……我又不是人民幣。”江又翎無奈，“被人不喜歡也很正常吧。”
越驊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對自己可真是一無所知……所以，你怎麼得罪這位大明星了？”
江又翎隨口道：“是不是因為你介紹我是你的好朋友，他發現他不是你唯一的好朋友，生氣了？”
“不可能，那也太幼稚了，幼
兒園小朋友才會幹這種事(筆趣閣&小說)_[(．co)(com)，
他又不是小孩。”越驊肯定道。
“也是。”江又翎點點頭。
·
資料很快發到了江又翎的手機上。
和越驊套話的演員叫做成行，是鄧氏娛樂的簽約藝人，多年之前曾經小紅過一段時間，但早已過氣，如今不溫不火，只能在各路劇組裡演些配角。
《因緣會》這部電視劇是鄧氏投資，所以鄧氏往劇組裡塞了不少自家藝人，成行大概就是這樣被塞進來的。不過他的戲份很少，只比龍套多一些，要論番位，恐怕排到男十八號之外了。
從履歷上，看不出什麼異常。
用婉轉的方式去打探他的目的，只會無謂增加這件事的複雜性，想到這裡，江又翎決定直接一些。
最高端的打探，往往採用最樸素的方式。
所以當天劇組的休息時間，趁著成行有空，江又翎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他面前，無視他瞪大雙眼懷疑人生的表情，衝他友好地打招呼：“你好。”
成行似乎正在和什麼人通話，見到他突然出現，面色有些蒼白，眸中閃過一絲驚恐，話音也戛然而止。
江又翎沒有在意他的神情，問：“你怎麼認識我的？”
成行放下手機，將手機反扣到一旁，看向他，小心地道：“我以前……在一個活動上見過你，知道你是秦家的養子。”
“是這樣沒錯，但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和秦家沒關係了。”江又翎語氣平淡，毫無波瀾。
聽到這句話，成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手機，但江又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怎麼會呢？”他看了看周圍，小聲道，“我知道，你是老秦總親自收養的，一成年就進了秦家的公司，跟秦……總關係很親近。”
江又翎挑眉，對他這個兩句客觀事實加一句主觀臆測的敘述方式不予置評，只是問：“所以你找我，是為了搭上秦鬱？那你又為什麼跟越驊說我的事情？”
成行面色一白，手指緊張地摳著手機殼上凸起的花紋：“我……我覺得找你能聯繫上秦總，所以想跟他套套話。”
江又翎心下了然，這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成行一個從小紅淪落到過氣的演員，想必對現狀很不滿，偶然間見到了他，也就產生了通過他搭上秦鬱的妄想，所以才會找上越驊。
一切都是陰差陽錯的誤會。
他頓了頓，打量了成行一番。
雖說能混跡在娛樂圈中的人長相不可能差，但眼前的人這副樣子，顯然和秦鬱的理想型差得有點遠。
不過最符合秦鬱理想型的主角受，此時不知道被正往歪路上狂奔的劇情捲去了哪裡。
希望他能趕緊出現，讓劇情回到正軌上。
飄遠的思緒並沒有影響江又翎的反應，他看著成行：“我已經離開秦家很久，和秦總也並不熟悉，只是前段時間有些交集。”
成行緊緊握住了手機，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喃喃道：“這……”
“但你也不用對通過我聯繫他抱希望，”江又翎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神色風輕雲淡，“我解決好自己的事情，就不會跟他再有聯繫。”
他會離開雲都，再度和秦鬱斷絕聯繫，也不會再讓秦鬱找到他。
這是江又翎猶豫了許久，做下的決定。
當發覺秦鬱和他曾經認知裡截然不同的時候，江又翎便有了這樣的想法。
而從秦鬱出現在他面前，闖入他房間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決定就不會再改變。
從離開寰宇的那一刻起，他同秦鬱已經不應該存在任何關係，再次遇見後的糾纏，只是給彼此的生活增添負擔。
對他來說，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和上次不同，這個決定不能同人分享，他沒有告訴越驊關於秦鬱的事，認識的其他人，則根本不知道他在井江有這樣一段過去。
不過在成行這樣一個一輩子都無法同秦鬱產生交集的演員面前，江又翎也沒想著隱瞞。
成行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自己屏幕朝下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面色蒼白，脫口而出：“為什麼？”
江又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在思考他怎麼會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但還是回答了他：“沒什麼原因。”
成行心提到了嗓子眼，磕磕絆絆地說：“我，我是說，秦總事業有成，潔身自好，這麼年輕還這麼帥，既然認識了他，為什麼不和他保持聯繫呢……”
江又翎已經走遠了，但風還是把成行的話帶到了他的耳朵裡。
他笑笑，想：原來別人眼中的秦鬱是這樣。
也不錯，至少這樣的人，一定不會缺愛他的人。
他最後一點微乎其微的愧疚也隨之消弭了，從胸腔之中飄蕩出來，散在空氣裡。
顧不上看江又翎離開的背影，成行急忙將手機拿了起來。
看著顯示“通話中”的手機界面，和耳邊的一片死寂，他面色慘白，冷汗直冒。
不知多久之後，那邊一言不發地將電話掛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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