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隴 作品

第 35 章 一起走。


羅太太臉色稍僵,訕訕道:“你這孩子,我也是一片好心——”

這時候走廊上突然來了幾個人,衣著異常整潔,態度亦非常和善,在門口欠了欠身:“陸小先生,車在門口候著了。”

屋裡人面面相覷,陸世澄出去一下,回來時手裡多了個信封,將其遞給聞亭麗,讓她再次代自己向她父親問好。

隨後站在床邊對著聞德生欠了欠身,便要帶人離開。

聞亭麗一摸信封,心知裡面是厚厚的一沓查票,嚇得忙追上去:“陸先生,陸先生,這錢我們絕不能收。”

陸世澄瞥瞥身旁那位中年男子,這人雖然拿不準聞亭麗和陸世澄的關係,卻立即乖巧地笑道:“聞小姐既是陸先生的朋友,該知道陸先生待人一貫真誠,這不過是陸先生的一點小小心意,請聞小姐不必有什麼顧慮。”

此人想必就是名片上的方達了,精明程度絲毫不遜於鄺志林。

說完這話,方達又近前低聲說:“假如聞小姐不肯收,我們還得把這錢折算成一堆禮物再送來,這大晚上的實在不好張羅,聞小姐收下就權當幫我們大忙了。”

聞亭麗抬頭看向陸世澄,他只是低眉望著她,顯然方達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她只好為難地收下了,除了怕真像這位方先生所說的那樣,也因為話中的“朋友”二字。

雖說陸世澄未必承認她是他的朋友,她卻是很願意做陸世澄的朋友的!

正說著,眼前忽一黑,走廊裡熄燈了。

“我有手電筒。”聞亭麗忙擰開電筒,“我送你們出去。”

黑暗中,陸世澄走路卻不似平日那樣快,聞亭麗心裡直犯嘀咕,直到走到臺階上,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照顧她的速度,她手裡雖有電筒,卻是極窄的一道光束,稍有不慎就會摔跤。

為了確認這一點,她有意放慢腳步,果不其然,她一慢,他也跟著緩下來。

聞亭麗心裡驟然閃過一絲髮燙的感覺,悶聲不響跟他走到門口,突然喚道:“陸先生。”

陸世澄在半黑暗裡回頭,他的眼睛是那樣好看,哪怕在昏暗的地方,也有一種明亮生輝之感,他專注地望著她。

她心跳有點快,低聲問他:“禮拜五晚上您有空麼?這段時間老是麻煩陸先生,真不知怎樣回報您才好,我有兩張欣欣決賽夜的門票,想請您前去觀賽。”

這可是她第三次邀請陸世澄看她的比賽了。

說著一笑,笑容充滿自信:“其實還是一場滑稽戲,只不過這次的節目裡有兩段模仿貓的表演,您這樣喜歡貓,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很新鮮的。”

陸世澄寂然良久,指一指她的書袋,聞亭麗默契地把本子拿出來給他。

陸世澄翻開本子,卻沒有馬上落筆,他的樣子明明跟平日一樣沉靜,但表情又跟往常有點不太一樣,彷彿有點焦躁,有點踟躕。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把本子遞還給她。

【抱歉,我這幾天實在抽不出時間。】

聞亭麗低頭對著那行字,再一次,他再一次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

“沒關係……”她旋即露出笑容,“那就不打攪陸先生了,陸先生晚安。”

陸世澄上了車。方達在前座謹慎地發問:“鄺先生剛查到三爺的下腳處,是即刻回陸公館嗎?”

問完這話,陸世澄沒回應。

方達訝然回頭,卻見陸世澄懊惱地看著窗外。

“澄少爺?”方達咳嗽一聲,“鄺先生那邊已經等了一個多鐘頭了,去鄒校長家裡一打聽,才知道澄少爺你早就走了,大家到處找不到您,都快急死了,誰能想到來了慈心醫院,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陸世澄如夢初醒,努力穩了穩煩亂的心緒,稍頃,面沉如水示意司機開車。

***

回到病房裡,周嫂還在呶呶不休。

“那個羅太太真是的——咦,小姐回來了,陸先生不生氣吧?”

“生氣?”聞亭麗莫名其妙。

“羅太太說的那些酸話唄,她簡直吃定了陸先生是拆白黨,後來聽見大夥說陸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洋陸家的小公子,那臉色嘖嘖嘖,我都替她難為情。”

聞亭麗擺擺手:“誰有空跟她生氣。”

羅太太是個寡婦,大女兒生了肺炎在住院,小女兒比小桃子大不了多少,自打丈夫死後,一家人的生計全靠羅太太一個人支撐,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羅太太難免有些難打交道,但她的為人不算壞。

她不會與羅太太計較,至於陸世澄,自打認識他,就沒見他介意過這些小事。

聞德生在床上眼巴巴望著女兒:“你跟這陸先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事也沒有。”聞亭麗懶懶地倒到小床上。

“你少拿話敷衍爹,陳伯他們先前都看見了,陸先生從醫院外頭一路送你回來的,你們兩個若是不熟,人家大晚上幹嘛專門送你一趟?”

“天色這樣晚,人家好心送我一趟又怎麼了?”

聞亭麗有點沒好氣,這話與其是對父親說,倒不如是對自己說的。

虧她剛才變著法子試探陸世澄,結果只換來他的拒絕,也對,他那樣的人若不想惹誤會,勢必會當面把話說清楚。

或許,今晚的種種都是她的錯覺,陸世澄不過是考慮到她的安全才送她一趟,她卻因此而自作多情——

她賭氣將被子扯高矇住自己的腦袋。

她在生自己的氣。

父親又開腔了:“傻孩子,人家要不是動了心思,怎肯專門送你回來,還裝作順路進病房探望你爹,你一貫招人喜歡,有機會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了。依爹看,這位陸公子可比那個喬杏初要靠譜得多,最起碼,為人處事沉穩和氣,心思也明透。”

不提起喬家還好,一提起喬家聞亭麗就覺得自己的痛覺神經被燙了一下,馬上像只青蛙一樣從床上跳起來:“我們又沒什麼的!爹你不要瞎講好伐,再說喬家的教訓還不夠嗎,別說人家對我沒這個意思,即便有,有句話叫‘齊大非偶’,將來總難走到一起,還有,我幹嗎非得找男人?”

她跳下床,驕傲地對著一屋子的禮物和水果指指點點。

“今晚這些人可都是奔著女兒的名頭來的,女兒才參加幾次比賽,次次都嶄露頭角,爹,事到如今您還不明白嗎,女兒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聞德生哭笑不得:“你這孩子吃火藥了?爹不過隨口一句,竟惹出你這樣多的牢騷,爹當然知道你有出息,但世情如此,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

“一輩子不結婚又如何?我已經考上大學了,等我演完黃導演的戲,我就能一口氣攢夠好幾年的學費,等到大學畢業,我還要像鄧院長和鄒校長那樣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呢!”

滔滔不絕說了一通,對上一家人錯愕的目光,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順手端起臉盆:“好啦好啦,我累了,先去洗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