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隴 作品

第 42 章 撩動。


第42章撩動。

當天夜裡,聞亭麗被一陣不知名的動靜驚醒,當她意識到那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忙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順手撳亮床頭的小燈。

一看鐘,時間是六點。

事實上她四點鐘才睡下,四點鐘之前,她一直在幫路易斯為陸世澄治傷,路易斯連夜做了清創和包紮,但因為陸世澄傷得太重,路易斯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否幫陸世澄挺過這一關。

路易斯說,假如天亮之前陸世澄的體溫還是降不下來,那麼,明知移動可能導致陸世澄傷情加重,他們也需連夜把陸世澄轉移到大醫院去。

但如此一來,陸三爺和白龍幫那邊必然會得到消息,鄺志林暫未趕回,陸公館那邊又有內奸,陸世澄自己尚未清醒,無法親自調兵遣將。

這一去,陸世澄必然會再度陷入極危險的境地。

聞亭麗憂心忡忡,後來路易斯看她實在太累,便說病人由他來照料,讓聞亭麗先回房休息。

儘管睡下了,聞亭麗卻因為擔心陸世澄病情惡化睡得並不踏實,這不,隔壁一有動靜她便驚醒了。

她披上外衣趕到隔壁,一進屋,就看見路易斯呆立在床邊,床上,陸世澄正低聲囈語著什麼。

聞亭麗不禁苦笑,昨天她驟然聽到陸世澄開口說話時,臉上的表情估計跟現在的路易斯差不多。

“很突然對不對?”聞亭麗走近小聲對路易斯說,“昨天夜裡我也聽到了,陸先生喊的也是‘媽媽’。”

路易斯在床邊無措地思索了一陣,嘗試著分析道:“陸先生的聲帶並未損壞,他的啞疾似乎與幼年時期受過重大刺激有關,這回他遭到了重創,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這種瀕死的經歷有助於他突破一些心理上的障礙也未可知。”

聞亭麗懷著複雜的心情探了探陸世澄的額頭。

這個動作提醒了路易斯,他將體溫計從陸世澄的衣服裡取出,對燈一看,輕籲一口氣:“體溫下來了。”

聞亭麗忙問:“這不是說明陸先生的情況穩定一些了?”

“至少是個好現象,究竟是年輕底子好……白天再觀察一天,假如病情沒有惡化,那麼先不用冒著風險把陸先生往醫院送了。”

聞亭麗高興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天快亮了,病人需要營養,大夫您也需要補充體力,我去買點早餐。”

路易斯攔住聞亭麗:“恐怕得麻煩聞小姐出門一趟。”

他指了指仍在昏睡的陸世澄。

“陸先生出了許多汗,這樣捂下去實在不利於傷口恢復,還請聞小姐出門幫忙買一套可以換洗的衣裳,順便再幫陸先生買些私人的盥洗用品,另外,這是陸先生馬上需要用到的一些藥品,我的診所附近現有不少陸三爺的眼線,你拿著我的藥方直接去五洲大藥房拿藥。”

聞亭麗點點頭說:“待會如果您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周嫂便是了。”

出門前,聞亭麗特地回房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褲,又從衣箱裡翻出一頂過去在學校裡排話劇時用的假髮戴在頭上,對鏡看了看,又在臉上加了一副粗框眼鏡才算完。

她知道,陸三爺和白龍幫絕對猜不到那一晚是她救了陸世澄,但謹慎些總歸沒錯。她這樣一妝扮,別說是陌生人,就算是熟人也未必能一眼認出她來。

拾掇完畢,聞亭麗檢查了書袋裡的手槍和錢包,在清晨的淡青色天光裡出了門。

這一出門,足足坐了一個鐘頭的車才到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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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後,聞亭麗迅速買好了奶粉、男式軟襪、毛巾、肥皂、拖鞋等物,打聽到男子成衣部在二樓,又上樓挑衣服。

現在陸世澄仍在昏迷中,外衣是穿不著的,依她看,不如直接買兩套輕軟的寢衣回去。只是她生平第一次買男子寢衣,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在男子成衣櫃臺前轉了好半天也能拿定主意。

那賣貨的西崽極為乖覺:“小姐把先生的身量告訴我。”

聞亭麗故作老成用手比劃了幾下:“他身段比較高挑,身量大概比你高這麼多,肩膀大約這麼寬。”

“先生的腰圍呢?”

聞亭麗怔了怔:“具體我也不知,唔,反正腰身的尺寸不會闊。”

西崽屁顛顛到櫃檯後面拿出十來套寢衣,有貴的,也有便宜些的。

聞亭麗先看便宜的,樣式倒是不差,只是布料不太透氣,想起陸世澄眼下一身是傷,很堅定地拿起那套較貴的寢衣打量,那西崽眼睛一亮:“小姐好眼光,這都是正宗的舶來貨,料子既輕軟又透氣,夜裡穿來睡覺再舒服不過了。”

聞亭麗心裡十分滿意,嘴上卻說:“這料子看著雖好,但外頭隨便一家布料行都能買到,進貨價才三塊大洋一匹,你這款式也沒什麼出奇,憑什麼就比別處貴上三倍了”

西崽一聽這話,就知道聞亭麗要麼自己是開洋服店的,要麼在洋服店做過事,便笑道:“布料行固然能尋到便宜貨,但其中一多半是仿製品,就算是同一匹布,自己扯料子到裁縫鋪做,也斷乎做不出這時髦的款式,我這可是實打實的巴黎貨,你看看這款式多麼紳士,多麼得體。同等式樣的寢衣只有南京路上能買著,但那邊的價格比我這還要貴上好幾倍。”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聞亭麗一口氣買了兩套,一套櫻白,一套墨藍,顏色都算淡雅。

她並不知道陸世澄平日都穿什麼牌子的寢衣,但在她看來,這樣好的料子和款式,即便是陸世澄來穿,總不至於穿幾次就扔。

結完賬時間不早了,聞亭麗順手在報攤買了幾份報紙,招了一輛黃包車上車回家。

路上,她把三份報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既沒看見白龍幫那邊的消息,也沒看到陸世澄的相關新聞。

她心裡直納悶,報上沒登陸世澄的消息還好說,奇怪的是白龍幫竟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晚她可是接連打中了邱凌雲兩槍,他即便不死也要受重傷。

以邱氏父子目前在白龍幫的地位,倘如邱凌雲重傷不治,坊間多少會傳出一點風聲。

只是眼下沒時間出去細打聽,到家後,聞亭麗先警覺地觀察四周,確定沒有不妥,這才開門徑直回自己的套房。

周嫂牽著小桃子從裡屋迎出來。

“陸先生醒過一回。”周嫂小聲說,“那位洋大夫給餵了一碗粥,但陸先生精神頭很差,交代了幾件事就又睡過去了。”

“您幫著把這些衣襪洗一洗晾起來,傍晚應該就乾透了。”

周嫂看見兩套極輕軟的男子寢衣,不免露出些訝色,聞亭麗早拉著小桃子急匆匆進了屋。

屋內,路易斯站在床邊記錄著什麼,床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上午的陽光從窗外落到床頭,陸世澄的一半臉龐罩在澄透的光裡。

他睡得很沉,幾簇黑短髮凌亂地覆在額頭的白紗布上,這令他比平日多了一些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