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牌位前
22
狂風席捲陰雲,攪弄素色帷帳。
月色雲影急急變幻,速速遊走,透過窗洞,映照在翻湧如波濤的帷帳之上,如霧如電,如夢似幻。
混沌之中,祝青臣與李鉞緊緊相擁。
祝青臣雙手摟著李鉞的脖子,踮起腳,抬起頭,湊近前去。
像大膽的小貓,勇敢地探出自己紅潤潤、溼漉漉、熱乎乎的鼻尖與舌尖,輕輕碰一碰喜歡的人的嘴唇。
可李鉞剛從外面進來,外面北風呼嘯,吹得他的臉龐都是冷的,更別提嘴唇。
祝青臣只貼了一下,馬上就被冰到,不自覺往後躲了躲。
溫軟的觸感如同蜻蜓點水,轉瞬即逝。
下一瞬,李鉞伸手攬住祝青臣的腰,猛地往回一收。
祝青臣腳下踉蹌,往前一撲。
李鉞同樣往前半步,用胸膛和手臂接住他。
兩個人腳尖抵著腳尖,離得太近,就算隔著衣裳,也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李鉞一手摟著祝青臣的腰,一手抬起,扶住祝青臣的臉,用拇指輕輕摩挲他的唇角。
四目相對,眼波流轉之間,他們不必多說什麼,便能清楚知道對方的心意。
李鉞低頭靠近,祝青臣抬頭迎合。
雙唇再次相接。
他們吻過對方的額頭,吻過對方的臉頰。
也曾在以竹馬之名、緊密相擁的時候,各自懷揣著不可言說的小心思,悄悄抿起唇角,若無其事地蹭過對方的衣襟、手臂或臉龐。
呼吸相遞、唇齒相貼、冷暖相送。
對竹馬來說,實在是太過火了。
與方才淺嘗輒止的觸碰不同,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親吻對方的嘴唇。
書冊上沒有寫,戰場上也沒有教,他們循著本能,牢牢抱住,緊緊親吻。
不僅是手在用力,就連嘴巴都在用力。
像是竹馬相逢,要把對方和自己揉在一起,捏成兩個小泥人。
又像是仇人見面,用唇齒做武器,恨不得咬破對方的嘴唇,見了血才肯罷休。
輾轉研磨,心海翻波。
不知過了多久,祝青臣被親得喘不上氣,臉頰緋紅。
原本踮起的腳慢慢放了下去,踩在地上。
原本緊緊摟著李鉞脖子的雙手,也不自覺收了回來,按在李鉞的胸膛上,虛虛地拽著他的衣襟。
祝青臣整個人暈乎乎的,失了力氣,手腳都是軟的,站也站不住,倒在李鉞懷裡。
他偏過頭,試圖和李鉞分開,到此為止。
李鉞卻不肯,追著過去親他。
祝青臣只來得及捶了兩下李鉞的胸膛,就再一次被李鉞封住了雙唇。
似乎是看出他沒力氣了,李鉞越發俯下身子,隨後伸手一撈,兩隻手直接托住祝青臣的腿,把他抱了起來。
祝青臣的驚呼被堵在喉嚨裡。
他無法掙脫,又怕摔著自己,只能趕緊伸手,抱住李鉞的肩膀,腿夾著李鉞的腰。
李鉞看著他,眼裡帶笑,隨即加深了這個親吻。
這下子,祝青臣就與李鉞同高平齊,不用再抬頭迎合他了。
但李鉞猶覺不足。
他抱著祝青臣,從纏繞混亂的帷帳中找到路、走出去。
緊跟著,祝青臣坐下了——
李鉞抱著他,把他放在了什麼東西上面,讓他坐著歇息。
一面歇息,一面親吻。
不過,這不像是尋常的椅子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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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坐在上面,還是與李鉞一般高。
這是……
祝青臣忙裡偷閒,垂眸瞧了一眼。
是……是那張供案!
就是用來供奉他的牌位的那張供案!
祝青臣還想回頭去看,可是還沒看清,就被李鉞扶著臉龐,帶了回來。
怎麼能夠……
怎麼能夠在牌位前、供案上親嘴?
不行的!不行的!
——“這有什麼不行的?”
不知是祝青臣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還是李鉞看出來了。
李鉞捧著祝青臣的臉,與他稍稍分開一些,低聲問:“祝卿卿,這有什麼不行的?”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祝青臣的額頭,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裡。
這又不是供奉其他神仙的地方。
這就是李鉞供奉祝青臣小神仙的供案。
李鉞祈禱十年、抄經千遍,日日為小神仙供奉瓜果點心,夜夜與小神仙互訴衷腸、同房共眠。
旁人不行,但李鉞可以。
天底下最虔誠的信徒,可以在他的供案前,親吻獨屬於他的小神仙。
祝青臣垂眸,對上李鉞炙熱的視線。
他伸出手,撫過李鉞的脖頸。
一瞬間,李鉞又撲了上來。
*
夜深人靜。
一眾宮人守在昭陽殿外,不敢偷聽,更不敢偷看。
其中兩個宮人壯著膽子,抬起頭來,對視一眼,低聲交談。
“我看,陛下與太子太傅今夜是不會出來了。”
“我看也是,要不我們回太極殿去,收拾點衣裳被褥送過來?”
他們這樣一說話,其他宮人也紛紛開了口。
“昭陽殿裡又不是沒有被褥,我看還是準備好熱水和巾子罷。”
“陛下和太子太傅不是都洗漱過了嗎?”
“……你年紀小,你還不懂。”
幾個宮人一番商議,準備下去燒水。
正當此時,正殿大門打開。
宮人們聽見動靜,連忙回頭問安:“陛下。”
李鉞站在門裡,雙手扶著門扇,語氣是故作的鎮定。
“朕與太子太傅今夜在昭陽殿歇息,你等送幾個炭盆進來,再去太極殿內殿床頭,把那罐祛疤的藥膏拿來。”
“是。”宮人領命。
真是奇怪,陛下怎麼光要藥膏,不要熱水呢?
難不成陛下和太子太傅還沒……
宮人們拍了拍自己的臉,按下心中疑惑,各自下去忙碌。
不消片刻,四五個燒得正旺的炭盆,就被送進了昭陽殿。
李鉞從宮人送上來的托盤裡拿起藥膏,吩咐他們都下去,轉身走進後殿。
“祝卿卿,我給你上藥。”
祝青臣原本坐在後殿小榻上,抱著自己的“大牌位”,仔細看看。
聽見李鉞的聲音,他馬上扭過頭去。
不想理他。
李鉞上前,在他身後坐下:“祝卿卿?”
祝青臣扭著身子,往前挪了挪,和他拉開距離。
李鉞追上去:“祝卿卿?”
祝青臣沒好氣地應道:“幹嘛……”
話還沒完,祝青臣就“嘶”了一聲,忙不迭用手捂住自己被咬破的嘴巴。
“疼死了……”祝青臣抬手就打,“都怪你,咬破我的嘴巴
, 害得我話都說不了。”
“我錯了,是我不好。”李鉞張開手,把手心裡的藥膏給他看,“讓他們拿了藥過來,現在就給你抹上,抹上就不痛了。”
“在我嘴好之前,不許再親了。”祝青臣真生氣了,“李鉞,你這個叫……叫……竭澤而漁!”
“我錯了,來抹藥。”
看他認錯態度還算誠懇,祝青臣才勉強消氣。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祝青臣翹起嘴巴,微微抬起頭。
李鉞用指腹沾了點藥膏,小心翼翼地擦在他破了的嘴角上。
這藥膏是祛疤的,自然也能抹在傷口上。
李鉞抹得認真,祝青臣卻不滿意。
“李鉞,你用力一點。你手上有繭,弄得我癢癢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抿抿唇角。
李鉞連忙按住他的嘴巴:“別把藥膏吃進去。”
祝青臣道:“吃進去也沒事,又沒有毒……”
李鉞道:“是苦的。”
“是嗎?”祝青臣驚訝,然後趕緊換了個表情。
他微微張開嘴巴,讓李鉞繼續給他上藥。
“這樣,這樣吃不到。”
“嗯。”
擦了藥,祝青臣感覺好多了,不像剛才似的那麼疼了。
他鼓著腮幫子,活動一下嘴巴,目光又落在他的牌位上。
沒錯,他把自己的牌位從供案上抱下來了。
這東西原本就是李鉞以為他死了才設的。
現在他回來了,當然要由他親手搬下來。
只是……
牌位面前,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祝青臣想問李鉞,他這十年來,都是怎麼過來的。
可這些話,他這幾日已經問得足夠多了。
李鉞想告訴祝青臣,他沒事,不用難過。
可這些話,他這幾日也已經說得足夠多了。
就算不開口,他們也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無言之中。
祝青臣伸出右手食指,按在牌位上,一筆一劃,描摹牌位上刻刀刻畫、金漆描畫的字跡。
李鉞就坐在祝青臣身邊,目光追隨著他的手指,心中默唸著這個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封號。
太上顯聖。
九天宏教。
昭靈明華真君。
……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祝青臣一筆一筆描畫過去。
直到——
他的食指,停留在“明德君後”的“君後”二字上。
不知為何,祝青臣遲遲描不下去。
李鉞轉過頭,目光順著祝青臣的手指,挪到他的側臉上。
祝青臣同樣轉過頭,看著他,目光卻有些惱怒。
下一瞬,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祝卿卿,朕沒有汙了你身後名的意思,只是當時……”
“李鉞,你竟敢瞞著我,一個人成親!”
李鉞頓了一下,不解抬頭。
祝青臣叉著腰,氣鼓鼓的。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情,你一個人怎麼成親?之前我被困在山上,沒辦法就算了。現在我都下來了,你還不告訴我,我們成親了!”
“不行!必須重新成一次!我必須出席我們的成親大典!”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傻蛋臣臣,成親以後,你被咬破的地方就不止嘴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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