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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睡得早,十點不早就進屋休息了。




梁星灼還在學習,升高三後他每晚要學到深夜。




兩人都沒有每天看電視的習慣,如今梁星灼升高三了,不放假家裡電視都不開。




如果周歸與不上夜班,平時這個點他們都在自己臥室待著,家裡安靜得跟自習室一樣。




今晚周歸與的臥室被佔了,他也不想去梁星灼房間打擾他,拿了筆電在客廳看病例報告。




一直看到十一點半,梁星灼的房門還關著,這兩個多小時他沒出來過一次。




周歸與合上筆電,走到次臥門口,抬手叩了兩下房門。




“星星,已經十一點半了。”周歸與在門外輕聲提醒。




過了幾秒,房裡傳來悶悶的一聲:“你進來吧。”




周歸與按下門把手,推門進去。




梁星灼現在住的房間以前是他在住。




九年前,周旭東和餘妍遭遇意外去世後,梁星灼的舅舅餘科,在姐姐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才趕回國。




餘家父母十歲那年離的婚,孩子一人一個,房子留給餘母。




離婚手續一辦完餘父就帶著餘科去了日本打工,餘母帶著餘妍在老家繼續生活,剛把餘妍供上大學就生病去世了。




平時逢年過節,姐弟倆也少有聯繫,生疏得很。




餘科這二十多年兩次回國都是參加葬禮,餘妍去世的時候,他已經接手了餘父的中華料理店,娶了日本老婆,在那邊有妻兒有家庭有事業,斷不會為了沒見過面的外甥萌生回國生活的念頭。




當然,餘科也不想帶外甥走。且不說他自己有倆孩子,壓力本就不小,再來一個梁星灼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何況梁星灼身體還不好,隔三差五三病兩痛,養他比養一般孩子費錢。




所以餘科離開時只帶走了外甥的撫養權,以及姐姐這些年攢的二十萬存款,至於沒了父母的外甥本人,則理直氣壯甩給了他們家。




“我姐就是被周旭東害死的,連帶著肚子裡沒出生的孩子,一屍兩命,你們周家欠我姐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她就留下星星這麼一個孩子,於情於理都該由你們周家照顧,要是你們家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大可把星星送到日本來,我等著。”




梁星灼就這麼留在了他們家。




可是周旭東和餘妍都不在了,他馬上要高考,梁星灼才八歲,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老兩口打算帶梁星灼回老家。




他沒同意。




梁星灼是個有天資的聰明小孩兒,身體又不好,沽南的教育和醫療比老家好太多,如果把梁星灼帶回老家生活,方方面面都是一種耽誤。




他把這些想法跟老兩口說完,老兩口聽完直嘆氣。




這番苦心老兩口是能理解的。




他們學歷不高,白手起家,靠做生意在老家拼出一番家業。




因為吃過沒讀書的苦,導致他們格外重視下一代的教育,卯足勁把兩個兒子往大城市送,讓他們考好大學,長見識,在大城市紮根。




對兒子是這樣,對孫子更是,否則他們不會在大兒子因公殉職後,堅持讓小兒子照顧五歲的小孫子,好讓小孫子能繼續留在沽南讀書,享受大城市的教育資源。




但梁星灼畢竟不是他們家的孩子,理解歸理解,但缺少一顆真心。




“不把星星帶回老家,留在沽南誰照顧他?你馬上要高考了,憑你的成績上京柏醫學院肯定沒問題,你一直想學醫,像你爸媽那樣做個醫生,難道你要為了一個沒血緣的弟弟放棄夢想嗎?”




他果斷回答:“不會。”




“但梁星灼也不能回老家。”




“我已經想好了,請個阿姨照顧他的日常生活,之後我去京柏讀大學,週末和節假日會抽空回來,京柏到沽南高鐵也就一個多小時,兩地跑不麻煩。爺爺奶奶你們年紀大了,再帶個孩子消耗精力,身體吃不消,你們就在老家過自己的日子,家裡的事情不用操心,我已經長大了,我來扛。”




楊佩書聽得只抹淚,十幾年裡痛喪兩子,身心早就飽受摧殘。




周忠惟輕拍老伴兒的後背,一邊為孫子擔憂:“你怎麼扛?你才十八歲,小與,別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沒有爸爸媽媽和小叔,你還有爺爺奶奶。”




他還是不改初衷:“那你們先讓我試試,如果我實在扛不住了,你們再接手。”




周忠惟不太理解他這份執著:“你就這麼在乎那孩子嗎?他不是你親弟弟。”




他強調:“出事那天,小叔和餘阿姨是要去民政局的。”




周忠惟開解他:“就算那天他們領了證,梁星灼跟你也只是名義上的兄弟,你不要把責任放這麼大。”




“我沒有放大,這責任本來就很大!”他斂了斂過激的情緒,接著說,“小叔生前已經把梁星灼當親生兒子了,他和餘阿姨領證前問過我們的意見,我們都點了頭,梁星灼還改了口叫小叔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