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聽見蘭昭媛的聲音,姜雪漪沒急著出去。




蘭昭媛此人給她的感覺不簡單,她雖一貫表現的柔弱清冷,似乎與宮中的嬪妃哪個都不親近,可單是上次在太極殿那番偶遇,足以看出她的心思絕不是那般安分。




一個想要在陛下跟前站的長長久久的人,失寵了這麼久,又身居高位卻無子,如今接觸身懷皇嗣的柳貴人,想必不懷好意。




宮裡嬪妃只有到了主位才能親自撫養孩子,若不到主位卻產子,要麼送到皇子公主所撫養,要麼指認到高位嬪妃膝下做養子。




柳貴人入宮不久便懷了孩子,雖得陛下眷顧卻也只是貴人,離最近的主位還有不短的距離。




她若平安生下孩子,那定然是不能親自撫養的。可按著姜雪漪猜測,她一旦能生下來,陛下極有可能會交給丹妃。




畢竟丹妃失子後一直鬱鬱寡歡,身子也壞了日後再不能有子,即便這孩子不是丹妃親生,可若能有個孩子在膝下,想來於她也是一件值得寬慰的事。




唯獨一點不確定,那便是丹妃此人出身低微,言行粗陋,又淺薄張揚。若她去管教孩子,恐怕這孩子以後難成大氣,轉而一想,同樣身居高位的蘭昭媛卻飽讀詩書,情性溫柔,更適合做一個好的養母。




柳貴人聽見聲音緩緩轉過頭去,見到是蘭昭媛的時候稍稍怔了一下,隨即略顯艱難地福身道:“妾身給娘娘請安。”




蘭昭媛輕柔一笑,眉眼舒展,關切道:“不必多禮,快起來吧。天寒地凍,柳貴人怎麼這會兒跑到御花園來了?你如今已經顯懷,懷著身子最是累人了。”




“本宮看你方才心情似乎不大好,可是孕中不適?”




柳貴人下意識摸向小腹,潛意識擺出了防備的姿勢。




蘭昭媛是宮中高位,平時和柳貴人又並不熟稔,這樣貿貿然的搭話,她很難不警惕。




孕中的女子總是難免多思,柳貴人這樣想也無可厚非,蘭昭媛垂眸看向她的手,仍然微笑著,若無其事的說:“妹妹別緊張,本宮也是出來散心,偶然瞧見你來聊幾句,你不用害怕。”




“本宮出身不好,在宮裡沒什麼朋友,也就這時候能找人說幾句話罷了。”




蘭昭媛總是穿著冷色調,多是藍青紫這般的顏色,加之她膚色白,模樣很美,生得又弱柳扶風,身量纖弱,輕輕笑著的時候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攻擊性。




她身位高位,卻能將自己出身不好輕輕柔柔的說出來,既不怕柳貴人笑話,又是主動示好,柳貴人見她笑意,稍稍放下些戒心,再次福身道:“娘娘恕罪,是妾身失禮了。”




“妾身孕中少同人來往,今日也只是出門散心而已。”




蘭昭媛頷首輕笑,說著:“本宮聽太醫說,孕中的女子胎氣坐穩後應當多走動走動,這樣生產的時候不至於太艱難,你這是頭胎,更要格外注意。”




柳貴人緩緩點頭,蘭昭媛方又說道:“方才本宮來的時候,似乎聽見柳貴人對著山茶花感嘆,似乎在




說御花園有花常開,可是?”




不過是隨口嘆息,不成想也被人聽了去,柳貴人垂眸頷首,輕聲道:“妾身只是一時有感而發,不敢高談闊論。”




蘭昭媛抬手捻下一朵山茶,清泠道:“有感而發亦是事實,若非時時感受著,又怎麼說得出這般話。”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御花園是最鍾靈毓秀之地了,集天地名種於一地,何時何地都有花可賞。這朵敗了也有下一朵,供人欣賞採擷。”




文人墨客往往是用花比作女人的,柳貴人是這個意思,蘭昭媛也是這個意思。




宮中的女人正如這些開不盡的花朵一般,凋謝了過季了,可還有下一種新鮮。




一年四季,時時刻刻都有不同的風景。




正如同她們一般,盛放也不過是短短一瞬,轉眼就被忘懷了。




她性子寡淡疏冷,在宮裡也沒有什麼知心朋友,更是一腔心事無人可訴說,不曾想她的一時傷感之語竟也有人聽得懂,不由對蘭昭媛心生幾分好感。




只是眼下這場景,聽聞此話更加悲慼,柳貴人一時垂著眼睛鬱郁,抿唇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