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盈美人這般,幾乎是被趕出勤政殿似的。

進去前明明說了一道去太極殿用晚膳,盈美人這會兒怎麼出來了?林威有些意外,但一想到裡頭是棠嬪,也就覺得不那麼意外了。

棠嬪一向是心有成算卻從不張揚在面上的,跟在陛下跟前這麼久,能讓林威覺得不簡單的嬪妃,棠嬪實在算是其中一個。

這御前盈美人是一秒鐘也呆不下去了,她滿腹屈辱和委屈,幾乎要落下淚來,連原封不動打回來的雲片糕都讓她覺得礙眼。

她快步離開侍衛值守之處,身後跟著的柔安慌里慌張的跟著:“小主,小主您慢些!”

盈美人充耳不聞,一走到長樂宮裡便將這雲片糕統統摔砸在了地上,惱得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柔安趕緊上前勸道:“小主怎麼動這樣大的火氣,仔細傷身子。”

宮人們溫聲出來,柔安忙抬手示意她們將院內打掃乾淨,扶著盈美人去了另一側。裡頭髮生了什麼柔安不知道,但她猜出陛下是做了選擇的,美人這才如此生氣。

可這樣大的屈辱和冷落,盈美人怎麼會開口告知於旁人?即使是柔安她也絕不會說,只一味的生氣,一腔怨氣怎麼都發洩不出去。

見狀,柔安只好勸道:“小主快消消氣吧,您這般氣壞了身子,陛下和棠嬪也瞧不見,反而叫棠嬪知道了更得意了。”

“棠嬪此人心機深沉,您不是本就疑心是她害您渾身起疹子嗎?如今為了這麼個人再生氣,那也是不頂用的。再說了,她家世容貌樣樣都好,又如此得寵,宮裡明裡暗裡嫉妒她的還少嗎?您該想辦法讓她失寵才是,失了寵,陛下的心意自然就不會那麼偏心了。”

盈美人本在氣頭上,聽了柔安的話反倒是慢慢冷靜了下來,咬緊了後槽牙:“她們誰暗裡嫉妒棠嬪我怎麼知道?再說了,嫉妒之心誰人沒有?難不成她們嫉妒,就會替我害了棠嬪不成?”

柔安輕聲說:“這就是您入宮以後一直不曾和其餘嬪妃來往的壞處了。”

“您入宮後便得意,背後又是太后撐腰,巴結您的還少嗎?不過是您看不上她們,覺得她們庸俗罷了。奴婢記得,賢妃和刁才人不是也一直想將棠嬪拉下水嗎?太后不在宮裡,您何不去賢妃那走動走動,明裡暗裡套些話出來,實在不濟,得些指點也是好的。”

聽聞是賢妃,盈美人也有些猶豫:“賢妃此人是個笑面虎,我一瞧見她背後總是發涼,總覺得她憋著什麼壞,雖說她和我一樣都跟太后親近,可她到底是四妃之位,膝下還有大公主,怎會真心實意的幫我。”

柔安看著盈美人,放低了聲音:“有共同目標的時候,自然願意相助。您是想和賢妃虛與委蛇,還是想讓棠嬪被人徹底的踩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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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內,姜雪漪和陛下一盤棋結束,一齊回了太極殿用晚膳。

一進偏殿,正看見御前侍奉的宮女在桌案前撤去一份碗筷,想必是才得知盈美人不再留膳了。

沈璋寒拂了拂手,宮女們魚貫而出,殿內只留著林威和一個近侍侍奉著。

姜雪漪輕笑著說:“陛下今日這般偏心瀲瀲,盈美人恐怕要傷心難過了。”

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膳食,無一樣不是色香味俱全的,沈璋寒語氣很淡:“宮裡女人這麼多,朕寵著誰都有人傷心難過,朕還得為了她們耽誤自己的心意不成?”

他牽著她的手坐到膳桌前,平聲道:“即便是要討朕的喜歡,也得討到點子上,這一點盈美人不如你。”

姜雪漪不置可否,只莞爾輕笑:“嬪妾只知道心誠則靈,陛下才不會委屈了嬪妾。”

沈璋寒屈指颳了刮她好看鼻尖,粗糲的手指輕輕掠過,有些哄人的味道:“嗯,瀲瀲最得朕心。”

尚食局的菜樣做的雖好,可要顧著所有人的口味忌諱,一日又要做出闔宮的菜樣,雖說味道和食材皆是上乘,可畢竟是批量製作,口味又長年不變,就不如姜雪漪耗時一下午親手做的烏雞菌菇湯好喝了。

沈璋寒興致寥寥,將肚子填飽以後,溫聲說:“朕聽聞今日柳貴人的母親已經入宮了,想必你也見著了?”

姜雪漪嚥下口中的時蔬,應道:“從鳳儀宮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柳夫人在庭院內等候通傳,見著了。”

“柳夫人和柳貴人長相和性情都有些相似,十分安靜嫻雅。”

夜晚華燈初上,偌大的太極殿內燈火通明,沈璋寒眉眼深邃,漆黑的眸如一汪深潭,怎麼都看不到底。

他慢條斯理的從林威手中接過帕子擦嘴,冷不丁問道:“朕有一件事,時至今日始終沒有做下抉擇,想聽聽瀲瀲的看法。”

姜雪漪忙起身屈膝:“嬪妾不敢左右陛下的心意,更不敢妄言朝政。”

沈璋寒抬手虛扶一把:“是後宮事,也是家事,不必這般避嫌。”

說罷,姜雪漪才重新坐到了位置上。

“柳貴人再有兩個月左右就要生產,按著位份,她所生的皇嗣要麼送至皇子公主所由嬤嬤們統一照顧,要麼交由高位嬪妃撫養。”

“丹妃和蘭昭媛都求著朕想撫養這個孩子,朕深思熟慮之下,仍然舉棋不定。依你之見,丹妃和蘭昭媛,誰更適合撫養這個孩子?”

沈璋寒的神色很淡,裡頭夾雜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說不出是惋惜還是憐憫,權衡還是理智,亦或是數種情緒糅雜在一處,這才久久拿不定主意。

事關皇嗣和兩位高位,說錯任何一句話都是吃力不討好。

於姜雪漪而言,丹妃和蘭昭媛都和她並無什麼嫌隙或仇恨,不存在偏幫誰這一說,甚至對她來說,高位們就是要互相牽制,互相記恨對方才更好。

可陛下眼下問她的意見,她若是和稀泥只會讓陛下失望,覺得她和旁的嬪妃並無兩樣。

孰輕孰重,她還是得選個對自己最有利的來說。

姜雪漪溫聲道:“陛下這話,的確是將瀲瀲也難住了。”

“若站在為孩子選一個養母的角度來看,丹妃

娘娘和蘭昭媛必然是各有優劣,不分伯仲的。可若是站在孩子的角度看,他是更願意有一位仁愛的母親,還是想有一個知書達理,滿腹才華的母親?若是嬪妾來選,嬪妾自小是得母親疼愛的。”

沈璋寒淡淡道:“你所說的朕何嘗不知道,只是天家皇嗣終究不比尋常人家的子嗣。若是皇子,從小在母妃身邊耳濡目染,若學的目光短淺,日後難成大器,還如何造福一方百姓,成為棟樑之材?”

姜雪漪輕聲問:“那依陛下的意思,若是公主,就不必擔心能不能成棟樑之材了。公主留在陛下和母親身邊的時間有限,多嬌寵著都不為過,日後也不會被人欺負。”

他垂眸看她一眼:“你是說,若是公主就交給丹妃撫養,若是皇子,便是蘭昭媛?”

這麼大的問題,姜雪漪可不敢一錘定音,只能柔聲道:“嬪妾只是這孩子的庶母,不敢擔當這麼大的責任。但其實不論公主還是皇子,陛下都不必太為難自己。”

“只看您想要什麼結果就好。”

“您是想要這孩子一生順遂,健康安樂,還是想要他自小飽讀詩書,成國之大器,如此便能做下這份選擇。”

棠嬪這話的角度直接抽離了丹妃和蘭昭媛本身的優劣,而是將所有選擇的原因都歸到了沈璋寒自己身上,這點新鮮,他倒是從未想過。

他一直在丹妃以後不能有孕和蘭昭媛能給孩子帶來的影響上斟酌,但從未想過他需要這個孩子做什麼。

若說尊貴,論嫡論長都與這孩子不相干,可若只看才幹,是何資質也尚不分明。

他險些忘了,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天資如何早在一開始就是註定好了的。

天平的兩端,他更偏向的始終是丹妃,不是蘭昭媛。

沈璋寒收回神色,溫聲:“朕聽說丹妃這些日子常常去看望柳貴人,對她噓寒問暖,一改常態,可見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她因喻嬪失子,於身子有損,朕又提前放了喻嬪出來,始終是朕對她不住。”

“她雖出身低微,粗陋少禮,可有個孩子陪在她身邊,即使是為了孩子著想,她的行事也會顧忌些。”

姜雪漪彎眸淺笑:“陛下這是做好決定了?”

沈璋寒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抱在懷裡,淡淡道:“太醫說柳貴人預計四月中旬產子,太后在意皇嗣,屆時也會來看望她。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不論柳貴人生下的是公主還是皇子,朕都打算交給丹妃撫養,為了犒勞柳貴人生子的功勞,也會再晉一晉她的位份。”

“至於蘭昭媛,朕自會好好彌補她,如此,想必都能兩全了。”

“陛下思慮周全,想必丹妃娘娘,蘭昭媛娘娘和柳貴人都會感謝陛下聖恩的。”姜雪漪巧笑倩兮,弱不禁風的摟住他的脖頸,袖管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陛下,夜深了。”

溫香軟玉在懷,又了卻一重心事,沈璋寒自然心中愉悅。

殿內幽香陣陣,他將姜雪漪攔腰抱起,淡沉的嗓音帶笑:“瀲瀲何時給朕誕下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

床笫之間說這些太孟浪,姜雪漪羞的往陛下懷裡埋,不肯出聲了。

沈璋寒被她取悅,帷幔放下時,只聽他輕笑著說:”過幾日等朕閒下來,你陪著朕一道去看看柳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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