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躍鳶飛 作品

第 44 章 狄先裕何許人?(含補更)

起初,景泰帝對狄松實的補充暗示,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自幼飽讀詩書,涉獵甚廣,既可以與猛將謀士談論兵法,也能與朝中肱骨通辯水利,連大理寺查案取指印這般小道也略知一二。




平生還從未遇到過,讓他啞口無言,只能求助朝臣之事。




洞察人心,通曉諸法,縱未知其根源,也當明辨諸人之才具。這是他作為一國之君,選才用人之要術。




直到……景泰帝翻開了那本藍封小冊子。




暄騰熱鬧又歡快的氣息撲面而來:呼呼哈嘿,動次打次,看招看招,老孫來也……




火柴人舉著火柴棍,在蹦躂、在扭腰、在跳舞、在呲水,在盡情展現火柴人的瘋狂!




這就是狄寺丞作為一個純文官的侷限性了。




火柴人本就沒有人體結構限制,在小昭昭手裡就天馬行空、胡亂瞎出招,小孩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狄松實謄寫過一遍,本意是寫得工整些,看起來嚴肅正經些,不那麼像小兒玩鬧之作。




文字可以重塑,可以修飾,但作為整本小冊子不可或缺的火柴人,根本沒法大改,甚至小改都不行,嚴密的理科邏輯就是如此,牽一髮則動全身。




唯有稚嫩的筆觸,變成了擁有繪畫技法的詳實筆觸。




在狄寺丞的嚴謹認真的努力下,被文科生修飾過的小兒武打片,變得更讓懂武的人……猶如當頭一悶棍,震撼難言。




在這個慣以字識人的時代,景泰帝已經從這本小冊子裡,讀出了那位大才,依稀有些跳脫、活潑,且難以言喻的不羈靈魂。




“……諸位大人一同看看。()”景泰帝語氣艱難。




***




藍封小冊。




《砍人分析》




哦不,已經被暫時更名為《血跡受力分析》的小冊子,在朝堂上傳閱。




從前排開始。




每一個翻開藍封小冊子的人,表情都會如出一轍的從(=.=)變成(0_0)




無論面色沉重、還是老神在在,都無法表情平靜的面對手裡的這本小人呲血圖解()”




沒了狄昭昭和狄先裕的現場呲水演示,加上狄寺丞在封皮上寫了血跡受力分析,朝堂上諸官員再沒誤會,只想著這是血。




被迎頭一棒後,每個人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




他們橫看,豎看、左看、右看……




“無稽之談!”有未見過血的古板士大夫皺眉呵斥,“朝堂大事,怎可如此胡鬧,猶如兒戲?”




也有人瞧了異彩連連,不斷撫須。




還有人盯著看了一會兒,眉頭越來越緊,擰成一股,沉思不語。




看得後排還未輪到的官員,心驚又納悶,止不住的好奇,那本藍封小冊子到底寫了什麼,竟讓眾多同僚露出大相庭徑的複雜表情?




隨著藍封小冊子的傳閱,朝堂上的驚疑之聲越來越大,赫然分為贊同、反對、中立三大派。




()這本小冊子簡單好學,其實指的是總結出來的理論好應用,順著去理解好看懂,是人都能看出噴濺血跡、揮灑血跡、滴落血跡的不同,不需要什麼天賦,勤奮好學即可。




但這理論,顯然不是人人都能輕易接受的,尤其是在許多純文科生眼裡,這和有隻雞能帶人飛上天一樣純屬妄論,飛機已遠超認知。




“狄寺丞,”廖家在朝中行走之人率先站出來,矛頭直指狄松實,“廖家賭坊遭遇歹人洗劫,坊中雜役家僕屍骨無存,存銀亦無蹤跡,本就損失慘重。即使我廖家兒郎與淮南王之子發生衝突有嫌疑,但已查明不是他殺,你不肯放人也就罷了,何苦設計種種,謀陷我廖家?”




廖家此時猶如困獸,誰也不敢拿命去賭可能的恩贖,已經顧不上忠義、立場、江山社稷,只想保命。




而瘋狂躲避追查,清掃痕跡,搏倒死咬不鬆口的狄寺丞,是將廖家徹底從這場風波中摘除出來的希望,也是廖家闔家上下的選擇。




暴憑江也站出來:“私鑄錢幣事關重大,狄寺丞還是莫要輕忽玩笑得好,若有疏漏,豈不是令忠良蒙冤受屈,更令有志之士寒心徹骨?”




這便是在暗指獨自一人勇於退敵,還受了腿傷的兵馬司巡尉了。卻又不明說,倘若那巡尉真有問題,他這番話也無任何差錯。




……




狄寺丞著緋色官服,只面色淡然地站在中間,挺如勁松,既不畏風雨,也不懼暗流湧動。彷彿他只需紮根在那裡,堅定不移地做對的事,其餘種種都不能動搖他分毫。




他似乎早就料到捅破天的阻力,也預料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拱了拱手道:“工部諸位大人,對此受力分析如何看?”他還點了點名,龔尚書、魏侍郎,齊老大人,井定。




他記得清楚,這些人都曾託人找他幫忙,希望讓二郎幫他們再看看受力分析圖。




龔尚書心裡嘆了口氣,什麼叫多事之秋?還沒從天罡破陣椎的事中緩過氣來,工部這個不起眼的衙門,竟然又捲入私鑄錢幣此等大案中來。




他站出來,舉著芴板道:“稟皇上,依臣所學,狄寺丞所言非虛,”他也老精老精的,不去摻和朝中暗流,只說是跟皇上稟報,“此受力分析,所蘊乃天地運轉之理……”




井定等幾位上官說完,最後也站出來道:“臣方才粗略校驗過,此冊中有關血跡的受力分析,皆為正理。此理由狄先裕在工部提出,也曾助力工部尋到天罡破陣椎的問題所在。”




大家都好好的在講道理,井定卻不講理的直接砸出一個事實來。




有過天罡破陣椎這個成功的戰績,誰再敢說這本藍封小冊是無稽之談?




“竟有此事?”景泰帝凝眸問。




井定:“確有此事,只是事關緊要,工部擔憂長時間使用再出問題,故而天罡破陣椎此次試用驗證時間有些長。”




“工部原打算在試用無誤後,一同向皇上寫摺子稟報,併為狄先裕請功。”




工部表明態度後,武將們不樂意了。




殺人見血的事,你們工部在這裡嘴一張一閉,就說定了?




也不問問他們這群武將同不同意?




“老夫此生在陣前斬敵無數,見血不知多少,也沒發現有這些區別。那血,隨人動,隨殺招而動,千變萬化,揮灑疆場,豈是幾幅小兒圖能概括的!()”一魁梧將士橫眉冷目,正是從邊關退下來的江驍騎。




就是!虧得江湖中還傳言不懂受力分析,不敢砍人,我當是什麼秘籍。9()9[()”與江驍騎相熟的武將嗤笑著附和。




倒是有幾個善謀略,用腦子打仗的武將在心底“豁”了一聲,提醒道:“江驍騎說話還是謹慎些。”




可莫要落下口舌,日後讓人笑話他們武將都是莽夫,幾十年的血都白見了,還沒一個養在京城的嬌貴公子哥懂殺人流血。




他們看這份藍封小冊子時,倒是覺得種種血跡,與這些年來所見血跡頗為對應。




武將內也分執兩詞,甚至還拿出自己戰場砍人的戰績“想當年”“想當初”起來,硬是吵出了火氣,越吵越兇了。




狄寺丞:“……”




他知道今天不會太順利,因為大理寺手中沒有實打實的、鐵一般的證據,只有這些看似可疑的線索。




這麼大的事,涉及多方勢力人脈,觸及多方利益,自然會引來博弈。




即使繁榮龐大如盛家,不也有一房不希望淮南王被皇上扳倒?那樣他們那一房名下的偌大產業和隱晦交易的權柄,會遭到重創。




人心甚私,各有立場,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鹽運通條,都能帶來龐大的利益,何況龐大朝堂下正穩穩運行著的許多規則。




狄寺丞料到這些,卻沒料到武將裡還有這般……嗯,殺人如砍豬般的真莽夫,竟不止一個。




他正打算站出來,卻聽一熟悉的聲音,先一步響起,“嘖嘖,要我說,何必這麼爭……”




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彼此的武將,齊齊回頭:“文官別來摻和這些見血的事!”才不和沒見過血的文官磨嘴皮子,說不過,還乾生氣。




蕭徽冷笑一聲:“我是文官不錯,但諸位是不是忘了我刀下的亡魂?”




蕭徽這一聲冷笑,陡然讓朝中眾人背脊一涼,腦海中回憶起他這些年連斬數十貪官,怒燒濱州罌粟田,剿滅山匪強行徵糧賑濟災民等一系列事情。




頭頂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




蕭散騎這混不吝的傢伙,平日裡連蕭家遇到麻煩都笑著看熱鬧,今兒怎麼摻和進來?聽口氣,還有為狄寺丞說話意思?




聽他那口氣,倒像是要現場砍幾個人來看看的好。




旁人說自然是玩笑。




從蕭徽嘴裡說出來,那就不一定是玩笑了!




***




狄府。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在為狄寺丞和狄昭昭搞出來的東西爭吵,激烈辯論。




父子倆卻一無所覺,很是神經大條地窩在暖和的房間,吃吃喝喝,高興地談論祖父的輝煌戰




()績。()




狄昭昭披著他心愛的小披風,抱著水槍,在屋裡噠噠噠的來回飛跑,小孩神采飛揚地說:祖父今天去上朝,是不是很快就能抓到壞人,我們就能出門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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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狄先裕也信心十足,並快樂簡單的認為,只要朝廷知道了私鑄錢幣一事,皇上一出兵,不怕區區一個錢都掙不到,只能自己私造銅錢的淮南王。




卻沒想過,人家打敵國、打鄰國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更何況是要對兄弟出手,還是對有功績的淮南王出手,若不掌握實證,豈不失了人心?臣子會怎麼想,百姓會怎麼想,史書又會如何記?




一個君王要是失去了民心,失去了臣子的信任,絕不僅僅是名聲的問題,“失道寡助”一詞,損了多少亂世英豪,折了多少不慎出昏招的明主?史書早就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