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烏香此物

 狄昭昭回憶起那日屋內淺淡的足跡,腦海裡忽然就浮現虛影手持兇器的畫面。

 一連串退後的足跡、並沒有跟上脅迫、最近的那幾對零散足跡……

 “應該有小臂長,很鋒利的新刃。”

 狄昭昭提出他的猜測。

 “磨過的舊刃也鋒利。”遊寺丞提出一種想法。

 狄昭昭說:“如果是舊刃,即使磨刀,也只能磨鋒利,那些使用過程中碰撞留下的細小缺口,會讓平滑切口中摻雜有細小拉扯、毛邊的痕跡。”

 仔細對比過幾十條劃痕後,狄昭昭的經驗,已經不止於兒時那些損傷的衣服了。

 “從現場痕跡看,還真很有可能。”遊寺丞皺眉思索著,他比劃了一個小臂長的武器,“兇手要是拿著把鋒利的武器,奮力揮舞,奚誠一個沒習武的文弱書生,為了躲避,害怕的後退。”

 卷宗描述的現場情況就在面前桌上擺著,剛剛才看過,記得清楚。

 這下,在場幾人全都聽明白了。

 狄松實眸光犀利:“兇手持刀而入,此前卻沒有發出動靜,應該是死者自己開的門,一則刀能藏在身上,二來兩人定然認識,是熟人。”

 甚至熟悉到兇手拔刀,死者都意外得沒來得及發出聲呼救,也許是不信此人會如此對他。

 狄昭昭摩挲小下巴,像個小大人一樣分析:“那這樣說的話,除了去查新買的刀,還能再去查查那些沒法證明自己當日不在客棧三樓的友人。”

 原本就散在外繼續排查的差役,立馬從大海撈針,變成精準撈魚,有了具體的詢問對象,同時搜索客棧中

 有無可疑的武器。

 而新出發的一隊差役,則是去各大鐵匠鋪,武器鋪,打聽這把新售的兵刃。

 路上,見識過那個冰碗的差役,就跟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秘密一樣,忍不住和旁人聊起來。

 “你看到那個冰碗沒?()?()”

 “當然看見了,要我說這個和天虹琉璃燈,簡直天生一對!()?()”

 “你們說,有了這個,指印的細節、還有好多天虹燈照出?#?#??()?()”

 “那肯定。()?()”

 “小郎君那雙眼睛,你們說怎麼長的?”

 ***

 有線索很讓人振奮。

 但其中疑點也不能輕忽——若按照狄昭昭的推測來,那麼烏香就成了案子中的疑點了。

 狄昭昭決定去找師父。

 蕭府。

 “師父——”

 就跟風鈴一樣的清朗聲音,又亮又脆,打破了蕭府的寧靜。

 緊接著,一個喜慶的圓滾滾小糰子,噠噠噠地飛快劃過一道紅色的虛影。

 狄昭昭的足音,十分好辨認,蕭徽才放下書,就接住了一個撲進懷裡的小昭昭。

 “昭哥兒近日愈發沉了。”蕭徽把小孩掂量幾下,跟掂量秤砣似的。

 狄昭昭瞬間小臉鼓起,像是一隻小河豚,眼神控訴:“師父!”

 小孩據理力爭:“我這是穿多了。”又有點沒那麼自信的補充,“我還長高了。”

 蕭徽上下打量小昭昭,又把他放回地上:“來,師父看看,昭哥兒長高多少?”

 狄昭昭努力挺直腰桿,把自己當做小鹿一樣往上拉脖子,還悄悄墊了墊後腳跟。

 見師父帶笑的嘴角,狄昭昭又心虛地把後腳跟,放下去一點點。

 連忙昂著小腦袋問:“我是不是長高了不少?”

 自然是長高了的。

 小孩即使不到躥個的年紀,也會緩慢長高。

 但這點高度,可配不上變沉的重量。

 蕭徽忍著笑,摸摸他的小腦袋:“長高了。”

 狄昭昭一下高興了,他脆聲:“我就說吧!”

 蕭徽想起今年被父母下的通緝令,看了看眼前唇紅齒白的小孩,無師自通了鹹魚款擋箭牌,饒有興致地問:“今年過年,陪師父回一趟蕭府,可好?”

 “好呀、好呀!”狄昭昭點頭,他本來就要來給師父拜年的。

 狄昭昭昂著頭問:“師父,你家是不是很講規矩啊,我那天要不要打扮得乖巧一點?”

 他記得好像聽人唸叨過。

 說怎麼也想不通,為何蕭氏一族世代清流,家風儒雅,以文雅和學識著稱,怎麼就教養出了蕭放之這樣的混賬。

 小孩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好像是在姜師伯祖家聽到的?

 蕭徽揮手:“不用,就按你喜歡的來穿,大過年的,就該穿鮮亮點,穿那麼素淨做什麼?”

 又不是家裡死人了!

 狄昭昭小嘴“窩”起,又有點後怕的小聲問:“那咱

 們會不會被打出??╬?╬?()?()”

 上次他和師父去姜府被打出來,他還記得好清楚。

 蕭徽:“……()?()”

 這還真說不準。

 他低頭狄昭昭,也不拘面子地說:“那就要看你的了。()?()”

 狄昭昭眼睛瞪圓,不可思議:“看我嗎?()?()”

 可是他是第一次去師父家欸!

 小昭昭發現師父沒開玩笑,有點憂愁的小小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突然變得重重的。

 “好了,小小年紀嘆什麼氣?”蕭徽捏了捏小孩可愛的發包,“大不了咱一起被打出來,不是還有師父在嗎?”

 “好吧~”狄昭昭無奈道。

 坐下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狄昭昭問:“師父,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判斷一個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蕭徽顯然早有耳聞:“你是為了客棧書生墜樓案?”

 “嗯嗯!”狄昭昭肯定點頭。

 蕭徽卻放下茶杯,搖頭道:“若是生前,辦法倒是有。吸食烏香過多的人,面相就能看出來,我當年還培養出一批郎中,專門熟悉了吸食烏香者的脈象,把脈也能把出來。”

 “那死後沒辦法嗎?”狄昭昭連忙問。

 蕭徽搖頭:“如果面相上看不出,死後脈象也消失,基本就沒辦法了。”

 而且他當年,也不會去追究死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人都死了,再追究這些,還要再怎麼處罰?

 狄昭昭不死心地問:“那烏香有沒有辦法和別的東西產生反應呢?”

 蕭徽頓住,詫異地看向狄昭昭:“此話何解?”

 狄昭昭比劃:“師父你見過燒琉璃沒有?原本琉璃是渾濁沒有豐富顏色的,但是在燒製的時候,往裡面加鐵、銅、還有一些其他東西,琉璃上就會出現特別鮮豔漂亮的綠色、藍色、紫色……”

 因為千里眼的緣故,在此前,狄昭昭也是被請去工部看過好幾次燒琉璃的,每次都和爹爹一起。

 蕭徽倒是不知其中關竅:“難道不是往裡頭加了顏料,礦石?”

 狄昭昭小腦袋跟撥浪鼓一樣搖:“不是顏料!”

 狄昭昭努力想了想,又舉了個例子:“那師父有沒有見過鐵鍋煮的綠豆湯?”

 蕭徽:?

 狄昭昭見師父不知道,像是分享什麼天大的秘密,小臉興奮:“用鐵鍋煮的綠豆湯,是紅色兒的!”

 蕭徽從小生在富饒之家,哪裡會有人把紅色的綠豆湯端到他面前?

 他見狄昭昭信誓旦旦,命人去找府裡的廚子。

 又低頭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狄昭昭忽然小臉一紅,囁嚅道:“我就是知道嘛。”

 他才不要告訴師父,他偷偷摸去小廚房偷吃的時候看到的,小廚房因為騰不出器皿,又要煮點清涼的綠豆湯給悶在灶上的金大廚和雜役去暑氣,就在大灶上拿鐵鍋煮了。

 師父才說他變沉了!哼。

 蕭徽這種博覽群書,廣知四海的人,也是會有知識盲區的,而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