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躍鳶飛 作品

第 87 章 狄昭昭的法子(一更)

 “所以現在……”吳正巖看著眼前的指印和腳印,有些猶豫又壓抑不住興奮地問:“只要把雲夢玄武岩礦的礦工指印都採上來,就能找出兩年前的兇手了?”

 即使聽得有些懵,但順著思路想下來,吳正巖也還真覺得不無道理。

 就像是許多並不識星星的人,無聊抬頭望天,多隻會哇一聲夜空好美,與“大海啊,你全是水!”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但如果有人給他用手指出來,說“那就是北斗星”要是能更貼心地整個七個星圈一下,重點突出又明顯,抬頭看天茫然的人,也會驚喜的發現:“真的是北斗七星!”

 若是這樣都沒法從漫天星斗中辨認出老天關上了這扇窗戶,還是早點洗洗睡了好。

 有人臉盲、有人路痴,有人種仙人掌都能種死,看不出天象星辰,也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天生我才,並不需要全知全能。

 指印亦然。

 顯然吳縣令並不是最後這種被關了窗戶的人,他屬於中間那批能看出北斗七星的。

 他勉強分辨著細碎指印上傷痕特點,又吃力地從黑坨坨腳印中找出與常人腳印不同的磨損和破裂。

 心中很是欣喜,便滿是期盼地看向狄昭昭。

 故人託孤,卻在他轄內遇害,他不知多少個日夜寢食難安,夢到故人化作厲鬼不甘地入夢來找他。

 “不能直接查嗎?”狄昭昭有點奇怪。

 “這玄武岩礦的礦工實在是太多了,不知從何處下手才好,礦工打流動也多,事情過去這麼久,怕是難以查出結果,還是指印最好用。”吳正巖下意識說。

 在看過狄昭昭辨認指印的能力後,指印在吳正岩心中的重要等級,簡直一路飆升,幾乎要衝頂。

 狄昭昭小臉認真:“可玄武岩礦的礦工人數太多的話,我也比不過來啊!”

 吳縣令忽然一愣,隨即面色發苦:“是我一時激動,考慮不周了。”

 他想想玄武岩礦近三年礦工的數量,怕是有幾千,即使狄世子願意幫忙看,那光是去採集這麼多人的指印,就足夠讓整個衙門上上下下忙活許久了。

 尤其是還要確保完善,指印清晰不敷衍,沒有人替按等等可能,並不是來個人啪的按一下就可以走了,至少要有識字能看戶籍的人才行。

 可衙門有諸多事宜,籌備縣試、日常治安維護、去巡視各村春耕春種是不是按計劃進行……整個雲夢都依靠衙門的運作來維護秩序,哪裡能抽出這麼多人力物力?

 這一頭疼,吳正巖不由又想起另一樁讓他頭疼的事了。

 他打商量說:“狄世子,你看咱們衙門裡頭,差役和捕頭不多,人力實在有限,要是兩頭都這樣僵著,怕是都得不到滿意的結果,不如……”

 和離這案子,實在是讓人頭疼。

 吳正巖想著狄家女娘既然就是想脫離苦海,不願和鄭宕過下去了,不如干脆順坡下驢,應了鄭家的想法。

 雖說被休棄不好聽,但最後結果也差不多不是?

 狄昭昭搖搖頭:“那不行。”

 小孩嫩嗓嚴肅,他打比方道:“哪裡差不多了?你想要找遇難後不翼而飛的蘇家姐弟,都是找到人,那找到屍骨和找到活人,能一樣嗎?”

 吳縣令面對狄昭昭明亮灼人的烏眸,只好苦笑應道:“那當然不一樣。”

 狄昭昭看吳縣令為難的表情,也覺得和離案子可能比較難。

 連明哥哥和爹爹都不想讓他去瞧呢,哼!

 吳縣令愁眉苦臉:“這和離一事,本就是兩家的家事……”

 狄昭昭想了想,乾脆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當年兇手有些異動,或許能露出馬腳。”

 “什麼辦法?”吳正巖瞬間抬起頭,顧不上訴苦賣慘了,焦急地問道。

 ***

 雲夢縣衙,牢房。

 守著門的獄卒給犯人戴上鐐銬,一邊問:“這又是犯了什麼事被抓的?”

 “嘿嘿,就是去年縣令讓咱們學痕跡勘探手冊的時候,拿。

 獄卒點頭:“有印象,咱當時還覺得這半拉指印還挺清晰,不愧是新辦法,以為能抓著人呢,結果老貓他不太行,虧得咱縣令給他每月加的那隻燒雞了。”

 犯人被關押進牢房,耳朵豎得跟兔子似的。

 就想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抓進來的,結果正聽到高潮呢,就被關起來,獄卒和衙役都走遠了。

 犯人:艹!

 以為能抓到人,結果又不太行,那他到底是怎麼被逮出來的?又是被誰逮到的?

 說話說一半,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現在就曉得,好像衙門能弄到清晰的指印了?

 犯人在牢裡頭抓耳撓腮,又連忙隔著木柵欄,和周圍的人問都是怎麼回事,“兄弟幾個怎麼都被抓進來了?”

 吳正巖穿著縣令官服,看著衙門裡來來往往的人手,忍不問身邊綽號“老貓”、衙役勘察雙擔的徐響:“都是我採過的指印裡的,你怎麼就沒比較出來?”

 徐響:“……”

 要不他還是真考慮考慮,去把整個頭全換了吧?

 他也不是沒看過這些物證中的指印,作為雲夢勘察痕跡的獨苗苗,幾乎每一個案子的指印都要過他的眼。

 但有些指印,想要能用來從茫茫人海中找兇手,那就完全是異想天開了。

 當然,這是徐響之前的想法。他甚至還想過,指印有時候作用確實不大,總不能拿著指印跑出去全天下找人一個個對吧?要不然他會比別的衙役,每月只多一隻烤雞?

 但是,這些想法和內心的嘀咕,在跟著吳縣令找了一趟狄昭昭後,全部土崩瓦解了。

 狄世子竟然就在吳縣令之前採過的那堆“可疑人”指印堆裡,揪出了那麼多舊案的兇手。

 但要問他為什麼就是沒比出來?

 他還想問狄世子怎麼就比出來了呢!

 但是,徐響看自己頂頭上官額頭都愁出褶子了,非常能屈能伸的低頭攔錯道:“這要說,還是我能耐不足,才辜負了您採出來的指印簿。”

 望捕頭帶著一群人從礦場回來,身上灰撲撲的,鞋也有些髒,他對吳縣令搖搖頭:“都檢查過了,沒有發現。”

 他帶著吳正巖的公令,以檢查礦洞安全為由,搜查過了玄武岩礦的礦場。

 吳縣令聞言,只能長嘆一口氣:“看來只能先用狄世子的法子,讓那群兇手露出馬腳了。”

 說起狄昭昭的法子。

 在場的衙役都不禁有些沉默。

 說來也簡單,就是製造一點能讓當初兇手心慌的“風吹草動”

 但做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當年犯案後的一段時間,應該是心態最穩不住的,心慌又擔憂,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都有可能。但兩年過去,心裡再脆弱的人都該過去了,人家早知道你找不著他了,不知道多逍遙。

 還害怕你不成?

 即使你官府放話說,找到你了,一定不惜餘力也要抓到你之類的話,人家都嗤之以鼻。

 可偏偏狄世子就是這般能耐,竟然直接揪出了不少小偷小摸舊案的兇手。

 吳縣令問旁邊的衙役:“外頭情況如何,風聲傳出去了嗎?”

 王大力連忙道:“傳開了!您也知道,就他們這些小偷小摸、偷雞捉狗的人之間消息最靈通,才逮了幾個人,圈子裡已經傳開了咱們學了京城送來的新辦法,可以用指印抓人了。”

 這年頭可不興什麼網絡犯罪,看視頻學開鎖技術之流,都是拜師傅、手把手教的,講究的是一個師徒傳承,看重的是門徒派系。

 消息最為靈通。

 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一窩端了。

 “那礦場那邊採指印進展得如何了?”吳縣令問。

 “在採了,就跟之前採那些賭坊打手,村中地痞的流程差不多,就是慢了點。”

 這個採指印自然也是真採,不帶作假的,但更多的是做個姿態,向玄武岩礦的礦工們暗示,指印遲早是要採到你頭上的,學了指印新辦法,自然要發揮作用。

 說話間,門外又被押進來一個尖嘴猴腮的二流子模樣的人,衙役喊:“捕頭,他路上就招了,就是去年那個夜裡破門偷盜□□案的兇手。”

 望捕頭定眼一看,回春樓老鴇手下的護院打手。

 衙門裡還沒處理完上一樁案子的衙役們,都忍不住眼帶驚色,相互看看彼此。

 “我怎麼感覺狄世子比指印,跟我吃個包子雞蛋一樣輕鬆?”

 “原來周圍好些縣衙羨慕咱們有老貓,但這幾個指印,老貓當初看了不少時間吧?”

 “嘖嘖,要不說是京城來的,還是不一樣。”

 “所以說千萬不能得罪女人,”還沒娶媳婦的二狗子很是滄桑的感慨,等成功引來周圍人的目光後,他才悠悠道,“你看這麼多賊人,不都是因為菌娘子才被抓起來的?”

 另一名去搜集和離案證據的捕頭正巧回來,拿佩刀就敲他一下:“你小子嘴裡能不能有點正經話,這都是因為盜竊、搶劫被抓的。”

 二狗子連忙笑著把刀扶住遞回去,笑道:“總歸還是為菌娘子撐腰嘛,要是沒有他族姐和離的事,這些小賊估計這會兒正不知道在哪裡喝酒吃肉,就是辛苦王捕頭您受累了。”

 王捕頭也自然知道獄裡多出來的那些人,也知道望捕頭那隊人馬,抓人抓得有多爽。

 雖然要在礦山蹲守盯著,但這種一抓一個,看到囂張的兇手露出震驚的表情,哪個捕頭不愛?蹲守再累也值了!

 他忍不住朝望捕頭投以嫉妒的目光。

 ***

 狄昭昭抽時間反覆看那一小片碎畫,在雜亂無章、很多重疊的腳印中,抽絲剝繭般尋找出分別屬於每個人的不同腳印。

 “狄世子,還在看物證呢?”吳正巖此刻頗有幾分悲慼,分明雲夢衙門在周圍實力算是不錯的,原來還有周圍衙門求過來,找他出人幫忙。

 如今竟也有反過來的這天。

 狄昭昭抬頭,問道:“是菌姐姐的和離案有進展了,還是玄武岩礦那邊有新發現了?”

 “和離案有新進展了,找到了些旁證。”吳正巖其實不太樂意承認,兩頭並進,竟然還真是這牛皮糖先有進展。

 郎中在菌娘身體裡查出沉積的毒素,還有一些關於嫁妝鋪子,失蹤的陪嫁丫鬟等等,細緻一點,抽絲剝繭,去偽存真,總算還是摸出了些線索。

 只可惜另一頭還沒半點好消息。

 狄昭昭見他好像都長白頭髮了,拍拍他的胳膊,又安慰般地給他遞過去一張紙。

 吳縣令下意識接過來,然後低頭看一看,表情就一愣:“這上面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