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此事似也傳到金髮碧眼的外邦人僱主耳中,他從船艙裡出來,用外邦語對船工說了幾句話。




船工佝僂著腰,聽吩咐。




就在此時,賀歲安回到甲板上。




她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有點納悶他們為何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像擔心有禍事發生。




按道理,賀歲安應該是不會聽外邦語的,可她竟然能聽懂一二,外邦人說“務必仔細照看貨物,等明晚的接頭人拿了貨就行”。




難道失憶之前的自己還學過外邦語?賀歲安懵懵地想。




“回來了?”




祁不硯笑看著她問。




他的皮膚常年不見陽光,白到可以很清晰地見到底下的細小血管,被太陽一曬,又會透著紅,好像曬久一點會被曬傷肌膚一樣。




剛下孤山之時,碰上冬天,那段時間沒什麼太陽,現在是春天,太陽雖然沒有夏天的烈,但除了下雨時,幾乎都有太陽。




賀歲安“嗯”了聲。




他忽問:“有很多人?”




“什麼有很多人?”賀歲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祁不硯聽了,臉上的笑意放得更大了,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闌楯:“不然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回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她要是撒謊,他便……




“沒多少人。”賀歲安總算聽明白祁不硯在問什麼了,他在問她如廁的地方是不是有很多人,“我好像看到蔣姑娘了。”




少年敲闌楯的手停下,想殺人的心思漸漸消褪。




“蔣姑娘?”




他輕輕道:“她在船上?”




賀歲安眉眼帶著失落:“我就是因為跟過去看,所以才晚點回來的,好像是我看錯了。”




“是麼。”祁不硯無論做出什麼表情,透過這張臉呈現出來的都會是看著很溫良。




她嗯嗯地點頭。




賀歲安連神情都是老實巴交的,挑不出一丁點差錯。




對啊。




這段時間來,她很少對他撒謊,要是實在遇到不想回答的,賀歲安一般也只會選擇避而不答。




思及此,他笑容真實了些。




祁不硯把她吃剩下的那半塊燒餅還給賀歲安,她心無旁騖地啃吃著燒餅,腮幫鼓囊囊的:“剛剛那外邦人說死魚了?什麼魚?”




他隨手一指水面:“他們說的是魚便是它們。”




死魚還在水上飄著。




賀歲安踮起腳看了看:“我記得我剛離開的時候,這裡還沒死魚的,瞧著確實有點奇怪。”




祁不硯閉眼,吹了會兒風。




一口一口吃著燒餅的賀歲安略有失神,回想自己追著姑娘去看的場景,真的是她看錯了?




那姑娘背影像蔣姑娘,聲音像蔣姑娘,就連喊人也喊了蔣姑娘整天掛在嘴邊的“三叔”。可當賀歲安追上去後,人就不見了。




他們前幾天在風鈴鎮見過面。




有緣又一起搭同一艘船離開風鈴鎮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賀歲安不想了。




若他們真的在這艘船,她應該還能再見到他們的,畢竟船隻有這麼大,能供船客活動的地方不多,大部分地方只允許船工進入。




吃完燒餅,賀歲安看膩船上風景了,感覺站得腿累,還不如找個地方躺著,想回船艙休息。




祁不硯說好,讓她先進船艙,他待會兒再進去。




船艙有供船客住的房間。




進了船艙,一成排過去都是供船客住的房間,少說有五十多間,門是推拉式的,只能在裡面上鎖,走廊兩側的房門錯落對應著。




由於地方有限,房間都不大。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每個房間備有一張窄床,一張桌子、凳子,一套做工粗糙的茶具——一隻茶壺、兩隻茶杯,都是土色,沒有任何花紋,很簡陋。




房間靠裡的左上方有一個小窗,說是小窗,實際是通風口。




很小,小窗大概是一隻成年男子的手掌的大小。




小窗對著海面,不是船內。




如果趴到小窗那裡看東西,只能看見一望無際的海邊,看不見船內的情況,想查看船內情況必須得離開船艙,到外面看。




有幾間房間的門前是掛有響鈴的,據賀歲安觀察,這種房間裡面住的大多是非富即貴之人。




她住的是普通房間。




他們是當天過來搭船的,沒早點跟船頭兒打好招呼,這艘船隻剩下一個房間,意味著他們在船上的日子裡也要同床而眠。




賀歲安已經習慣了。




整理好他們的包袱,她滾到窄床的最裡邊,空出外圍位置,等祁不硯進來就能睡午覺了。




沒想到等賀歲安快睡著了,祁不硯也沒有進來,她擔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想穿鞋出去看看,結果就看到房門被人推開了。




祁不硯進來了。




銀飾咣噹咣噹,他的獨特標識。




賀歲安將自己散到床上的裙襬撥回自己這一邊,髮髻垂落的長絲絛低低地墜到肩頭,她還想多問一句:“你要午睡麼?”




就算祁不硯不午睡,他能在房間待的地方也不多,矮到曲腿困難的小凳子不能坐太長時間。




最好還是坐到床上。




可祁不硯要是不睡覺,她睡覺的話,豈不是讓他看著她睡覺?




旁邊有個清醒的人,只有自己睡覺感覺怪怪的,所以賀歲安還是希望祁不硯的答案是睡覺。




祁不硯以行動回答了她。




他躺到了床上,床雖窄,但長度還是夠的。因為隨船而行的人大部分是男子,所以他們準備房間的床時也是按照男子身高準備。




賀歲安睡在上面顯得很小隻,祁不硯伸手過去拿起她髮鬢的其中一條絲絛:“不拆開睡?”




“不拆。”




拆了,醒來還要重扎一遍。




祁不硯鬆開絲絛,沒多管,他躺下後,二人衣衫發出細微的摩擦聲,而賀歲安早已昏昏欲睡,她微肉的小手抓著被子閉眼睡覺。




沒想到會一覺睡到晚上的賀歲安睡足了,有醒意,驀地感受到一道陰影落到了自己的臉上。




陰影籠罩著她。




賀歲安睜開了眼。




原來是祁不硯坐了起來,房裡蠟燭點燃在外側,產生的光線把他的影子斜灑到她身上。怎麼睡著睡著就起來了?賀歲安疑惑。




再定睛一看,她也坐了起來,語無倫次:“這……你……”




祁不硯的手上有血。




黏稠帶腥的血塗紅了他的手指,看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