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她也就沒看到蠱。




大概是覺得他們明天就要走了,鍾良今天做的飯菜很豐盛,肉的種類也多,兩塊雞肉,幾l塊豬肉片,還有一條剛捕不久的鮮魚。




這幾l樣肉對大戶人家來說普通得很,有銀子到酒樓也可以隨便吃到,對紅葉村來說是在重大日子才會有那麼豐盛的肉食。




鍾良自己也很少吃這麼好。




賀歲安自然是知道的。




她很感激鍾良這段時間來的照顧,儘管他和祁不硯之間只是存在交易,但賀歲安能感覺到他做事都是發自內心的,對他們亦是。




鍾良一直想結識外邊的人。




礙於長相、礙於紅葉村的名聲等等,一直沒有機會,遇到他們,他認為也算是了卻自己想同外人試著相處相處的願望了。




這頓飯,他們是三個人一起吃的,鍾良前幾l天婉拒賀歲安讓他坐下來一起吃飯的提議的真正原因不是要照顧阿爹或陪阿孃吃飯。




鍾良是怕他們看著他會沒有食慾,他容顏太醜陋不堪。




青州百姓曾罵過他們紅葉村村民的長相叫人噁心透頂,見了可能會吃不下飯的那種噁心。




他把這句話記心上了。




前幾l次才會婉拒賀歲安。




今天算破個例吧,鍾良看得出她不僅僅是客氣地問一句而已,她是誠心邀他一起吃飯的。




鍾良坐在他們的對面。




賀歲安給他裝了滿滿的一碗米飯:“鍾大哥。”




“謝謝賀小姑娘。”鍾良雙手接過她遞過來的碗,不禁偷看祁不硯,少年既沒開口挽留他吃飯,也沒對此事露出不滿之意。




祁不硯好像很少在意其他事、其他人,只有交易至上。




他可以溫柔地對你笑,卻不會講情面,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是另類的薄情寡義——不重感情,骨子裡很冷血,卻又很重承諾。




鍾良本不想向三善真人撒謊,一想到祁不硯,還是撒謊了,因為他感覺祁不硯會說到做到。




祁不硯真的不會顧及求情,能毫不留情斷掉他阿爹的續命。




可能還會給他毀諾的懲罰。




鍾良看著祁不硯發呆。




祁不硯感受到鍾良的視線,握竹箸的手微頓,沒再吃,看向他,微笑問道:“你有事?”




賀歲安還沉浸在吃飯中,乍聽到祁不硯出聲,嘴裡還吃著一口肉,抬起眼看他們。




“沒事。”鍾良回道。




他對上祁不硯那張總是笑吟吟的臉,忙低頭吃飯,怕從少年口中聽到“你長得太醜,別這樣看著我,我吃不下飯”之類的話。




他們吃飯的速度不慢,吃完後,時辰還早,鍾良越過賀歲安收拾碗,卻又看著祁不硯,像有話要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是賀歲安發覺了。




她看了一眼祁不硯,對鍾良說:“您想說什麼便說。”




鍾良握緊碗,這才鼓起勇氣問:“祁小公子,你剛剛吃得那麼少,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裡?”




祁不硯正垂眸看爬到腳邊的紅蛇,紅蛇順著靴子爬上來。他聽言,將目光放到鍾良臉上:“為什麼說我吃得少,是因為你?”




“看著我會吃不下飯。”




鍾良聲音幾l不可聞。




還坐在一旁的賀歲安睜大眼,很想告訴鍾良,他想多了,但鍾良不是問自己,而是問祁不硯,她不能代替祁不硯回答鍾良。




祁不硯雙手交疊支在木桌上,手背墊著下頜,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笑彎了眼,又是一問:“為什麼說看著你會吃不下飯?”




鍾良垂下頭:“我……”




他一鼓作氣道:“我長得醜,很醜很醜。”不是那種尋常長相的醜,面部是一種畸形古怪的醜,皮膚有時候還會發膿潰爛。




“所以呢。”少年撤下一隻手,單手撐下頜,懶洋洋的。




鍾良“啊”了一聲。




他不是說的很清楚了麼,難道不是覺得他醜,看著吃東西難以下嚥,所以才會吃得那麼少。




賀歲安張了張嘴,終究是沒選擇插一句話進去。




祁不硯用手撈起紅蛇:“你長得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是美,是醜,都與我無關,我為何要因為你的長相,而吃不下飯。”




他離開桌子:“我今天吃得少,是因為我不想吃,不是因為其他人,也不會因為其他人。”




鍾良聽後,久久不能言。




是他太自卑了。




“鍾大哥。”賀歲安也不希望鍾良誤會,“他不喜歡撒謊,他說的話都是真的,他今天吃得少真的與您無關,您別放在心上。”




良久,他道:“我知道,謝謝你,賀小姑娘。”




走遠了的祁不硯忽停下。




賀歲安快步跟上去,紅蛇又不知道去哪兒了,反正不在他身邊,可能是去找地方曬太陽了。




吃完飯,到處走一走會舒服一點,不然積食會難受,祁不硯吃得不多,走不走都無所謂,賀歲安今早吃得多,必須得走動。




這是祁不硯養蠱得回來的經驗,蠱吃多了也會有不良反應。




小時候,他喂死了不少蠱。




紅葉村的路還是很難認,他們




只往走過的路走。




半路遇到來紅葉村給村民送藥的幾l名玄妙觀道士,三善真人今天也親自來了,一襲樸素道袍,行走間袖袍盈風,仙風道骨。




三善真人見過他們,若此時在紅葉村碰面,他會懷疑的。




賀歲安反應還算快,拉過祁不硯的手,躲進一棵大樹後面,能活動的空間幾l乎沒有,很窄,動一下都有可能讓不遠處的人看見。




他們被迫捱得很近。




祁不硯比賀歲安高太多,他下巴正好能抵在她的發頂,呼吸也順著髮絲灑向她,像股電流。




又因為是賀歲安拉祁不硯躲進大樹後面的,所以她做的動作是將他抵在樹上,腦袋緊緊貼到他胸膛前,有一點被銀飾硌到。




涼涼的。




賀歲安屏住呼吸。




祁不硯的心臟就在她耳旁,鏗鏘有力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地傳過來,慢慢地,他們的心跳頻率彷彿趨同了,像出自同一具身體般。




玄妙觀的道士還沒走,突然出現的村民跟他們聊了起來。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太難受了,賀歲安想動一下腿,又怕蓬鬆的紗裙裙裾會露出去,只能動上半身,她鬆開握住祁不硯的手。




賀歲安也不想繼續聽祁不硯的心跳聲,微仰起腦袋,卻撞入了他的眼底,他在垂眸看她。




她偶爾會受不住祁不硯的直視,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