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發出驚呼的人是鍾空。




“祁公子!”




原來是祁不硯的毒蠱被劉衍的笛音反操控了,兩批毒蠱紛紛地對祁不硯展開攻擊,他養的黑蛇、銀蛇它們也在其中,不認主了。




眼看著祁不硯就要被密密麻麻的毒蠱淹沒,賀歲安帶著紅蛇衝了出去,紅蛇飛躍起來,張嘴欲咬向劉衍,攔住他再動手。




賀歲安匆忙拔下一根簪子,使勁劃破自己手腕。




血滴答滴答地掉落。




淌了一地。




她的血特殊,含有一股這裡的人不會擁有的氣息,就如不屬於此處的東西,突然出現了。




原本爬向祁不硯的毒蠱不謀而合地改變方向,窸窸窣窣地湧過來,歷來怕蟲蛇的賀歲安卻沒止血,反而再劃一道傷口出來。




賀歲安知道黑蛇喜歡自己的血,其他毒蠱也是









她以血引它們遠離祁不硯。




毒蠱飛撲而來。




賀歲安扔下簪子,轉身就跑,她做過最勇敢的事興許就是引走能在頃刻間將人分食的毒蠱了。




蘇央他們大聲叫她。




他們想幫她,可幫不了,他們被眾多的靈蠱人絆住腳。




千鈞一髮之際,祁不硯養的毒蠱強行從劉衍的反操控中醒來,在其他毒蠱撲向賀歲安時,以身抵擋住它們的攻擊,跟它們纏鬥。




賀歲安腿軟了。




她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做出這等事。




賀歲安喘著氣。




祁不硯朝她走了過來。




有靈蠱人來殺他們,卻全被他用天蠶絲反殺了。




賀歲安看著祁不硯一步步走來。他拿起她流血的手,眼底倒映著屬於她的紅色:“你騙我,你明明答應我不會摘下綢帶的……”




不等祁不硯把話說完,賀歲安抱住了他:“因為我怕,我實在太怕了,我怕你會死啊。”




祁不硯輕愣。




此時,劉衍的笛音傳來。




賀歲安腦袋一疼,看過原著的她意識到劉衍是想操控自己。




她病急亂投醫似的又用簪子劃自己的手腕,劇烈的疼痛令賀歲安保持清醒,這個辦法竟然行得通,她難得感到有點開心。




祁不硯握住了賀歲安。




他不讓她繼續:“不要。”




賀歲安也沒再劃,因為她好像發現劃一次手腕便能保持一小段時間的清醒,不需要持續劃。




祁不硯看向劉衍。




少年那張總是掛著笑的臉已沒了一絲一毫笑意。




祁不硯讓紅蛇先把賀歲安帶離此處,賀歲安也沒堅持留下,知道自己可能會讓祁不硯分心,聽他的話跟紅蛇暫時離開此處。




劉衍卻有勝券在握的笑。




下一刻,他笑容凝滯。




部分靈蠱人失控了,他們正在撞著緊閉的城門,嚇得躲在城門後聽外面動靜的百姓發出尖叫。




劉衍握笛的手抖了下。




失控了。




靈蠱人失控了。




怎會,靈蠱人失控的可能性那麼低,怎會發生在他身上,他們可不能傷害無辜的百姓,劉衍慌亂了片刻,猛地看祁不硯。




只要拿他帶天蠶蠱氣息的血喂靈蠱人,他們就不會失控了。




劉衍快步殺向祁不硯。




那部分失控的靈蠱人嗅到長安城內有很濃郁的活人氣息,不約而同聚集起來,竟撞得城門發生不小的顫動,跟撞城木有得一比。




劉衍越發心急想得到祁不硯的血,拼盡全力吹出笛音。




還聽劉衍指令的一部分靈蠱人包圍住祁不硯,靈蠱人很難對付,不知疼痛的他們戰鬥力極強。




快離開城門的賀歲安忽停下。




一陣風雪迎面撲來。




她感覺自己的腳步變得輕盈盈了,古城的廣播聲,父母的叫喊聲,




就在耳邊,兩個世界的人影交錯,這是要回去的徵兆?




不。




不能是現在回去。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回去。




正要以笛回擊的祁不硯似是察覺到什麼,看向賀歲安那個方向,她現在露出來的表情跟那晚發現可能即將要回去了的一模一樣。




難道……




他握骨笛的指尖發白。




既然如此,那他們便在現在一起死吧,他不會讓她離開的。




祁不硯斂下心神,收回視線,用有血的手握住骨笛,舉起骨笛緩緩地吹出一縷又一縷的笛音。




禁曲需要以生命吹動。




它在迅速燃燒祁不硯生命的同時,可以殺死他想殺的一人,而他人是不會受到影響,不像之前吹的笛音那樣,無差別傷人。




祁不硯沒有一開始就用它,是因為還想多看看賀歲安,想用尋常方法解決劉衍後,今晚陪她吃完她想吃的灌漿饅頭再一起死的。




可她都要離開了。




所以他也改變主意了。




祁不硯要用禁曲對付劉衍,殺了他,然後在自己死前催動鍾情蠱帶有的同生共死,儘管過程有點不一樣,但結果還是一樣的。




劉衍被祁不硯突如其來、曲調很離奇的笛音傷及肺腑。




還在為阿宣的死傷心著的崔姨猛地抬頭,朝祁不硯大喊道:“祁不硯,你快停下!”




賀歲安似意識到了什麼。




她立刻折回去。




賀歲安一邊跑著,一邊遠遠地便朝他伸出了手:“停下!”




祁不硯還在吹。




劉衍想起了祁不硯吹的曲子是什麼,崔姨跟他提過,這是苗疆禁曲,能與人同歸於盡,祁不硯居然學會了這一道極難學的禁曲。




崔姨說過,哪怕是祁舒這般有天賦的煉蠱人也無法學會能操控一切的禁曲,但也沒多少人會學,畢竟是要以命吹動禁曲。




劉衍想去攔住祁不硯,卻走不動了,身體像被鬼手束縛著。




他還沒實現大業呢。




怎可死在一個少年的手下。




劉衍想掙扎,可他仍無法逃脫禁曲的禁錮,不過須臾便經脈寸斷,跪倒在地,也七孔流血。




“嘣”一聲。




劉衍爆體而亡。




他這一死,所有靈蠱人也瞬間毀去,祁不硯手一鬆,漂亮卻沾了不少血的骨笛墜到雪地上,靛青色的穗子被染成了豔紅色。




他臉上有血,嗓音極輕,散於雪中:“賀歲安,你是要走了麼,你今天看了很久的雪了。”




賀歲安仍在努力跑向他。




她搖頭:“不。”




祁不硯望著她,想是時候該催動鍾情蠱的同生共死了。




可當祁不硯準備催動時,驀地想起了賀歲安剛剛摘下遮眼綢帶出現在城門下,忍住疼劃傷自己,以血引開撲向他的毒蠱的場景。




他遲疑了。




在祁不硯遲疑瞬間,賀歲安快要跑到他身




邊了。




白雪之中,紅裙鮮明。




她還伸著手。




祁不硯也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握住她伸向自己的那隻手,很快,他感受到手腕、腳踝一鬆,生命燃燒到盡頭,蝴蝶銀鏈也要斷了。




再不催動就來不及了。




但他還是想先握住她的手。




兩隻手都落在了半空中。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握住了,可祁不硯的雙手不受控制垂下,他也倒落在雪地上,一陣陣風雪襲來,他親眼看著賀歲安消失。




祁不硯眼皮變重。




對啊,不是早已下定決心不擇手段得留下賀歲安了麼,為什麼他到最後一刻還是做不到呢。




自體內有火屬性的天蠶蠱後,他就不曾再感覺到冷意。




時隔十幾年,祁不硯又感覺到冷意了,這大概是因為他要死了,天蠶蠱要離開他這個宿主。




後悔麼。




後悔沒催動同生共死,讓賀歲安跟他一起死。




祁不硯不知道。




但他知道賀歲安怕死,她很怕死的……




血劃過祁不硯的唇角,接二連二滴到雪地上,不到片刻便將它們染紅。




他徹底閉上了眼。




彤雲密佈,雪虐風饕,一陣巨大的風雪過後,周圍一片寂靜,恍若無人般,受傷也很嚴重的蘇央、沈見鶴急忙地往他們那裡看。




賀歲安像憑空消失了。




祁不硯靜靜躺在雪地上。




一滴淚沿著祁不硯的眼角墜落,化於雪,他一動不動,靛青色衣衫與銀飾被風吹來的雪花覆蓋。




少年似也融入雪裡,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