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人能理解她現在的感覺,她像處在一個壓抑狹小的密閉空間裡,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房間裡安然度過半小時,更何況現在還有個人在盯著她。

 一個死人在盯著她。

 啊啊啊——

 文欣蘭想喊,想把所有恐懼和崩潰通過聲音發洩出去,但還是沒有。

 她想逃,想站起來,只要逃離這個只有黑暗和沉默的地方,只要甩開那道如附骨之疽的視線,什麼都會變得正常。

 但她做不到,不僅虛弱無力,連雙腿也像被禁錮住,絲毫動彈不得。

 啊——

 啊啊——

 走啊!為什麼要盯著我!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無聲的叫喊中,文欣蘭將頭埋在膝蓋,緊緊抱住了自己。

 她停止了無用功,但恐懼和崩潰還在侵襲她,時間一點點無聲逝去,文欣蘭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鐘,可能是半小時,也可能一天,兩天,又或者根本沒有盡頭,她已經在這裡待了許久許久,無盡輪迴。

 文欣蘭開始無意識在皮膚上抓撓,她想抓掉覆在上面的陰冷和永遠不會消失的視線。

 就在指甲在胳膊上劃出幾l道血痕

 ()的時候,一道低啞的、彷彿隔著什麼的聲音虛虛傳了進來。

 “為什麼……”

 文欣蘭沒有反應,直到那聲音再問了一遍,文欣蘭動作一頓,彷彿聽到了天籟。

 聲音。

 是聲音。

 是你,是你,鍾遂是你做的對不對?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這裡!

 “為什麼……害我……”

 文欣蘭猛地起身睜開眼,崩潰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嗎?!”

 “你為什麼要喜歡我?為什麼要提出聯姻?為什麼要拆散我和羅陣!我那時候懷著他的孩子啊,就為了要嫁給你所有人都叫我打掉那個孩子!”

 “鍾遂,是你,都是你!要是沒有你,我會和我的孩子和羅陣幸福在一起,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身體不會越來越差,都是你們欠我的!”

 文欣蘭抬著臉,髮絲凌亂,臉色蒼白,看上去依舊是惹人憐惜的,但她的聲音越來越冷,眼裡的怨恨越來越明顯,“鍾遂,你是欠我的,你和你兒子都欠我的!”

 “……我逼你……”

 “你逼不逼有區別嗎?文欣蘭盯著床邊的人影,視線卻不敢正正落在那張臉上,只要想到那張慘白的如屍體一般的臉,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文欣蘭怕是真的,怨也是真的,她繼續冷聲道:“只要你喜歡我,只要你是鍾氏掌權人,逼不逼結果能有什麼不同?”

 “父母兄弟在求我,羅陣在求我,我有的選擇嗎?鍾遂,我敢拒絕你嗎?拒絕過後等待文家和羅家的只有破產吧?”

 “鍾遂,我討厭你,我恨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噁心!每天晚上看著你的臉我都想拿刀扎進你的胸口!”

 文欣蘭開了口就再沒有停過,她像是生怕自己再被關進那個黑暗沉默的密閉空間,又像是要把那些積攢的從未對鍾遂說過的恨意一股腦傾瀉出來。

 “你感覺到了對不對?所以你防著我,你把你的公司,你的財產做了一層層保險留給你的兒子!哈哈哈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謝謝你還是留了不少錢給我用?”

 “這就是你的真心,可笑的真心!如果你不做這些,有些事情本來我也只敢想想,但是你做了,這就是你令人作嘔的真心!”

 文欣蘭咬著牙吼完這一句,全身猶如失去力氣般塌陷下去,她再次低頭環抱住自己,聲音虛弱了許多,“其實我沒想到真的會成功,我那時候不知道世上真有那東西,只是放了一點東西在你身上而已,沒想到你真的死了,哈哈,真的死了。”

 文欣蘭沒了聲音,床邊的人影也已經許久沒有聲音,彷彿再一次被丟進無盡地獄。

 文欣蘭又忍不住抓撓自己的時候,人影又出了聲,“……你……拒絕過他麼?他有說要用權力打壓你們麼?”

 這聲音低啞,艱難,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

 文欣蘭緩緩抬起了頭,緩緩迎著那道目光看過去,心臟猛地一停。

 “鍾創……”

 橘黃燈光淺淺鋪灑在黑暗中,那是文欣蘭熟悉的光亮,此刻她才恍然發現,自己不是縮在床角,而是坐在床中央,那是她原本躺過的地方。

 而床邊站著的那人,臉色慘白如紙,腳尖是踮起的,輕飄飄沒有落地。

 但這不是鍾遂,而是鍾創,鍾創……死了。

 文欣蘭陡然打了個寒顫,陰冷壓抑的感覺沒有消失,反而有愈加濃重的趨勢。

 她只看到了面色慘白的鐘創,卻沒有看到鍾創身後,那個渾身氣息更加恐怖的身影。

 宴聆青也在死死盯著文欣蘭,他此刻就像另一個鐘創,感受他所感受的的一切。

 鍾創所憤怒的他也在憤怒,鍾創所悲哀的他也在悲哀,但他還是宴聆青,他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感受別人。

 在鍾創因為母親恨父親的死無法做出反應的時候,他上前一步,“還沒有結束,除了你父親,還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