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立方 作品

第5章 邊庭傳烽火 (2)

 太子道:“永業太謙了。來來來,我等滿飲此杯,賀我大鄭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眾人喝了此杯,又連飲兩杯,太子道:“今日原本想與東宮屬臣小聚,卻又想二位相公忙了一年,哪得一時清閒,趙練材總領梁都防務,也是操勞了一年,何不趁冬節湊到一處散散乏。有唐突之處,想來聖上也不會見怪。至於永業,雖非東宮屬臣,然今年徐少保致仕還鄉,我甚是想念,只是山遙路遠,日後見面不易,這才召永業入宮相見,便如見徐少保一般。”說罷自飲了一杯,眾人忙都陪了一杯。 

 方旭道:“太子何必憂心,徐少保現居齊州府歷城縣,太子出巡雖不易,召少保回都相見也不是難事。” 

 袁端心中一動,召致仕官員回都,雖無定製,卻是天子之權,若太子行此事有僭越之嫌,方旭如此說是何用意? 

 太子卻未接話,拾箸指點著桌中一隻銅鍋道:“這道野雞燉冬筍,難得的是這冬筍甚鮮,諸位嚐嚐。”說著挾了一塊筍,吹了吹,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眾人見那銅鍋下燃著細炭,鍋內湯色乳白,煞是誘人,便舉箸的舉箸,伸匙的伸匙,紛紛品嚐起來,自然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太子對方旭道:“聽聞盧象山昨日還都了?” 

 方旭道:“是,盧象山昨日到的新鄭驛,今日一早先到政事堂,又去面聖。” 

 太子道:“我卻不知,若知曉,原該請盧象山的。” 

 方旭道:“太子殿下今日祭天,原是不知,日後見著再敘便是。” 

 太子洗馬程儀忽道:“太子殿下,君臣分際,原不該太過親近才是,況是盧象山這般駐邊大將,需防結交邊將之名。” 

 太子一怔,細白的面龐上有些泛紅。方旭忙接道:“程老夫子不愧嚴師。太子仁孝,程夫子居功至偉。然太子為君,盧象山千里還都,太子體恤臣下,正是仁君應有之德。程夫子何必如此拘泥。” 

 程儀大約五十歲年紀,身材瘦削,一張極清癯的臉上留著三綹清須,目視方旭道:“方相公此言大謬,目下太子還在讀書,尚未領政,於我等是為君,於聖上是為臣,自當慎思慎行,為天下表率。若不謹守為人子,為人臣之格,有違聖人之訓,天下棄之。” 

 方旭也是一怔,程儀久有大儒之名,未料到卻如此不留情面,此時無法下臺,只得哈哈笑道:“程夫子煌煌之言,方旭受教了。方才不過飲樂之時,相戲耳,程夫子何必當真。方旭在此賠禮,請飲此杯。”說著舉起杯來。 

 程儀雖仍板著臉,但當朝首相賠禮,卻也不得不應,便也舉杯飲了。袁端不禁暗暗佩服方旭宰相氣度,卻也心中猶疑。聽方旭話中之意,竟似將太子視作當今天子一般,他如此毫無顧忌,這桌上之人自然都是太子近臣了,那自己該如何自處?果然自古以來宴無好宴,後悔今日該找藉口推了才是。 

 程儀不再說話,桌上慢慢活絡起來。袁端如坐針氈,只得有一句沒一句漫聲應和,也不知吃了什麼下肚。耳聽得徐恆說道:“恆忝任梁州府推官,每日只管拘問推勘,民間之事形形色色,頗有許多趣處。前些日子我斷了一案,便極有趣,今日便以此案為諸公佐酒如何?” 

 朱休正喝著酒,聞言立時道:“甚好甚好,我最喜聽這等趣事,永業快快講來。” 

 徐恆見眾人都看向他,便輕咳一聲道:“這是今年八月間事,梁州縣呈報一宗案子,原是梁州縣內一富戶田老翁,狀告其子田大郎忤逆。我朝以孝治天下,以父告子沒有不準的,且這忤逆乃是不赦之罪。然梁州縣過堂後卻不敢下斷,便呈報府裡。我細看案卷,果然多有蹊蹺,便行文縣裡,將相干人等拘到府衙重新鞫問,才明白箇中情由。” 

 徐恆略頓一頓,見眾人已經聽住,便飲了一杯酒,才接道:“這案子說來難辦,情由卻是清楚明白。原來這田老翁在梁都開了十餘家店鋪,經營布匹衣帽等物,店名茂源的便是。城內有兩處宅子,城外也有四、五處莊子。三十餘年間積攢下萬貫家私。只是一樣,膝下只有一子,乃是三代單傳,便是這田大郎。田大郎之母姚氏乃是田老翁正妻,極是善妒,田老翁雖有兩房妾室,卻難得挨身,幾年間也未產下一兒半女。那許多店鋪便一直由田大郎打理。八年前,田老翁六十餘歲時,正妻姚氏一病歿了,田老翁便欲扶正妾室胡氏。然這妾室原非良人,乃是當年賤買來的使女,後為田老翁納為妾室。然我大鄭律法禁止賤籍婢妾為鄉紳正妻,此事幹礙我大鄭律法。田大郎不願其父續絃,族中之人亦不贊成,田老翁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