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243章、檄文,祭旗。

  顧仕隆反倒勸了他一句:“閣臺,四川費子充,南直隸蔣敬之,廣東吳獻臣,江西王伯安,浙江嚴惟中,都是深明陛下聖意之人。天下諸王多封於江西湖廣,如今不是四面合圍之勢嗎?”

  孫交想了想也是,但只能嘆了一口氣:“大亂一起,賑災之事必然舉步維艱。我擔心的是兵禍一起,災民走投無路,賊勢益大。”

  “只能由閣臺操心了,事不宜遲,我這就率武昌衛、沔陽衛去嶽州府!”

  ……

  吉王和長沙衛指揮使唐培宇、衡陽衛指揮使蒲子通、長沙府知府傅榮忠一同開始搞事時,衡州府城內的睿王府是渾然不知的。

  見到蒲子通身上帶血、盔甲滿身地闖進來,夏氏臉色蒼白地抱著剛虛歲六歲的朱載堚。

  “都殺了!”

  蒲子通冷冰冰地撂下這句話,他帶來的將卒就直奔睿王府各處,要殺的對象自然就是王府儀衛司、承奉司及各屬官——這些都是朝廷選任的人。

  手裡掌握著兵,而且下定了決心,那就不再有什麼顧忌。

  蒲子通走到夏氏和朱載堚面前單膝跪下大聲道:“末將蒲子通護駕來遲,太后娘娘、陛下受驚了!請太后娘娘勿憂,衡州知府等逆賊已伏法,如今衡陽城諸門皆有末將麾下鎮守,勤王之師正潮湧而來。”

  夏氏確實受驚了,嘴唇蒼白地抖著不知道說什麼,只感覺如墜冰窟。

  一念之間,她腦海中浮現起朱厚熜那張年輕又總帶著笑容的臉:她這個苦命人終究是被當做了餌,如今莫名其妙地被稱呼為太后娘娘了。

  什麼太后娘娘和陛下?什麼勤王之師?

  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到了衡州這兩年,過得其實不錯,沒那麼多拘束了。

  睿王府內,夏氏聽得到各處響起的驚叫與慘呼,還有一些放肆的笑聲。

  她驚恐地對著蒲子通搖頭,愣是說不出話來。

  蒲子通卻不管這些:“來人,守衛好行在,為陛下更衣!”

  皇帝若不在京,巡幸所到的位置就叫行在。

  即便是太子,按大明會典,服飾與親王等也區別不大。

  現在,蒲子通這些人已經要擁立朱載堚為帝來吸引火力的模樣。

  面對勢在必得的蒲子通,夏氏根本無力阻攔,只能緊緊抱著朱載堚,哀求著說道:“將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蒲子通看著風韻猶在的“皇太后”,嘴角掛著“忠誠”的微笑:“太后娘娘,陛下既為先帝嗣子,本就是正統。末將忠君用命,天下皆擁戴正統。等討逆功成,末將也不需封賞,只盼不負先帝拔擢之恩。”

  夏氏不肯。

  她雖然懂得不多,但是黃袍加身的典故還是知道的。

  朱載堚若穿上了這身衣服,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可是蒲子通既然敢殺了衡州知府闖入這睿王府,她和朱載堚其實也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而在長沙府,事發時恰好巡視水利和災情的王邦瑞被綁了起來,正被按於城中鬧市街口。

  六十八歲的朱見浚是自己主動站出來的,在他身旁,還有他的孫子朱厚火冒。

  原來的長沙知府傅榮忠已經“升官”成為兵部左侍郎。

  街口跪著一大排官員,傅榮忠站在一個香案前面主持著禮儀。

  朱見浚在現存藩王之中,輩分是相當高的,畢竟他是英宗之子、憲宗之弟,天順元年封王,成化十三年就藩,在這長沙府已經呆了四十七年!

  長沙府治所在的長沙縣城百姓,沒有不知道吉王的。

  朱見浚大禮祭告著天地:“列祖列宗在上,興獻王之子受逆賊挾制竊大位,不思鋤奸,反敗壞祖制、不遵禮法、戕害宗室,大明基業將不存!今我奉先帝嗣子正統之命,奉天討逆!天下文臣武將受大明封賞,皆聽皇命,還我大明江山社稷於正統。今日,先以偽帝逆賊所任叛官祭旗!”

  他的兒子已經早逝,但他還有孫子。

  朱厚火冒心情很激動。

  王爺爺說了,只要奉了先帝嗣子為正統,那麼江西益王也不得不反。

  戰事一起,東面就有江西諸王為屏障。南直隸和浙江災情更重,一旦東線戰事膠著,天下坐岸觀火之輩就都會倒向正統。

  新法新學要侵奪官紳之利,有幾人不念著昔日舊制之好?

  這就是人心所向!

  而如今興兵的,長沙、衡陽二衛將官都與洞庭湖畔良田及商賈之利分割不開。

  那睿王區區幼童,又如何能真的坐得穩皇位?

  只要大事一成,將來這天下會是他朱厚火冒的!

  朱見浚一生已經歷數朝。

  他生於英宗曾被幽禁的南宮,長大後聽說了奪門之變的舊事,崇拜過他的哥哥成化帝,也冷眼看過自己那侄子如何被文臣哄著改了不少舊制,他那侄孫如何想要開另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