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連怎麼辦這三個字都沒從他腦子裡冒出來。




這種空白一直到他走進急診室,在走廊裡看到應該是車禍被送進來急救的病人,躺在擔架床上蓋著大半個身體,露出來的部分都是血。




明明知道這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也知道他媽媽已經洗完胃做完治療目前沒有危險,但他就是突然卸了力,整個人蹲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大廳半天都站不起來。




他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半截,因為不敢去想怎麼辦這三個字。




直到看到安久久走到他家樓下,她穿著校服扎著馬尾手裡拎著一個食品包裝袋,在他家樓下徘徊了兩圈才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他那個一直在腦子裡卡著的半截情緒就突然崩塌了,無助、疲憊、害怕、絕望這些他極力去避免的情緒一股腦全衝了上來,他根本無法控制。




直到抱住安久久的那一刻。




因為生疏因為身高差因為怕她悶死,他腦子裡那一團黑色湧動快要爆炸的負面情緒就突然凝固了。




甚至把這些從頭到尾和安久久說了一遍以後,他也沒有續上之前的可怕情緒。




他終於,可以思考怎麼辦這個問題。




首先,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打了遲定邦。”




他之前情緒故障了,從急診室回家的路上繞路去了遲定邦現在住的地方,在他打開門的那個瞬間一拳頭掄了過去。




兒子打老子。




老子自然不好報警,捂著一腦袋的青青腫腫非常沒有尊嚴地威脅了兩句,遲拓一句都沒聽完就甩門走了。




安久久看著遲拓手掌關節處的傷,這傷她熟,遲拓打架最經常瘀青的地方就是拳頭關節這個地方,打人打的。




看著遲拓手背瘀青的程度,她推測應該打得挺狠,所以她評價:“打……挺好的。”




遲拓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很難琢磨出情緒的誇獎之後,又往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裡塞了好幾口醬油炒飯。




“阿姨去新加坡會習慣嗎?”她問。




畢竟異國他鄉,她還有心理疾病。




“在哪都不會太習慣的。”遲拓說,“她對現在醫院給的藥反應不太好,但是望城最好的醫生我們都找過了,要不就帶她去大城市,要不就只能去新加坡。”




“那你……”安久久放下手機,終於問出口,“那你呢?”




遲拓不說話了。




安久久:“飯都涼了你就不要再往嘴裡塞了。”




遲拓:“我餓了。”




語氣帶著十二分委屈。




安久久把炒豆芽往他那裡推了推:“吃點蔬菜。”




“明明知道我討厭吃豆芽。”遲拓一邊說一邊把豆芽往自己飯碗裡倒,就著醬油炒飯吃下去。




“你又不挑食。”安久久說,“去了新加坡就更不能挑食了。”




遲拓:“……”




哽得慌,他起身去給自己和安久久倒了兩杯水。




安久久喝了一口水,摸著耳朵問他:“週四我去試鏡之前,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出去逛半天?”




她說得很平淡,像是閒話家常。




“做什麼?”遲拓問得也很平淡,彷彿他也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去新加坡前最後一次一起出門。




“打耳骨釘。”安久久給他看手機裡的照片,“我十八歲成年願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