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漾 作品

第 109 章 番外五(結婚十年上)

 十年,是很漫長的。

 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他們分開,跌入谷底,以為自己會被痛苦徹底掩埋。

 二十八歲到三十八歲,他們重逢,相攜著往上爬,終於學會欣賞萬家燈火,能品嚐柴米油鹽,不再孤獨。

 這十年裡,安也嗜睡過兩次,演戲入戲後僵直過一次,其他的時間,都很正常。

 安也入戲僵直是婚後第五年,她接了一部講述家暴的電影。

 劇本太好了,製作班底也非常不錯,演了幾年愛情電影文藝電影甚至喜劇片的她演虐戲的戲癮犯了,沒忍住就接了。

 那部電影的童年和她的真實人生高度重合,望女成龍的母親,出軌家暴的父親,甚至還有一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

 和安也不同的是,電影裡的女主角沒有成功,她高考前一天被父親毆打,低燒參加考試,高考失利,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學,童年的小夥伴考上了重點大學和她漸行漸遠,為了逃避原生家庭,她開始不停的戀愛,可是被家庭影響,她看上的男人多多少少都帶了點她父親的影子。

 她在大三那年懷了孩子,結了婚,婚後第五年,被毆打致死,死後一個月,無人問津無人關心,這件事被捅出來,還是因為殺人的丈夫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屍體,一步步把自己暴露出來的。

 整個故事是律師視角轉述的,從這個可憐女人出生到結束,最後的鏡頭是那位紅著眼眶的女律師把女主角的丈夫送進了牢裡。

 而扮演這個女律師的人,是刁瞳。

 一開始的拍攝很順利,安也這幾年演技越發遊刃有餘,少年那段是小演員拍的,她的戲份是從大學開始,雖然是三流大學,但是離家很遠,遠到她以為自己可以遠走高飛。

 但是已經離婚的父親並不肯放過她,他在她開學第一週就帶著行李坐火車到了她大學門口,坐在門衛這裡來一個同學就問一個,他問他們,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女兒,我女兒叫張青青,長得很漂亮,今年讀大一。

 張青青爸爸說他要在這個城市找工作,他說他原本的工作被你那個討債鬼媽媽攪黃了,如果你讓我回去,我就弄死她。

 張青青答應了。

 張青青爸爸好賭。

 張青青一次又一次在上課的時候,在吃飯的時候,在宿舍熄燈的時候被她爸爸或者被債主打電話催她出去還錢。

 同一時期,當初追她把她捧在手心上的初戀出軌。

 情緒那麼壓抑的戲,安也都拍得很到位,只是出戏稍微慢了一點,心情也不太好。

 大家都覺得沒什麼事,畢竟這大學的戲已經連續拍了一週,持續壓抑負面的情緒輸出,興高采烈就奇怪了。

 可遲拓在連續兩個晚上和安也視頻結束後,請了一週事假飛到了電影拍攝地。

 他到劇組是小么去機場接的,小么沒經歷過小蘭一芳經歷的事情,覺得遲律有些過於小心了,甚至飛過來這件事都讓她不要告訴安也。

 小么嘴巴牢,就真的一字沒提,已經陷在張青青人設裡的安也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那天拍的還是校園戲。

 主要是張青青終於鼓起勇氣拒絕給她爸爸還賭博債,把他的電話拉到了黑名單,結果她爸爸衝到了學校裡,攔住下課準備去圖書館的張青青,在人來人往的林蔭大道上,坐在地上拉著張青青的袖子拍著手臂嚎啕大哭。

 說的自然是老三樣,不孝順,不管父母死活,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能飛了。

 那場戲,安也沒有臺詞。

 她是被動方,被一直毆打自己的父親拽著無法動彈,低垂著眉眼,瑟縮著肩膀,這是被打習慣的姿勢。

 她其實更怕她父親嚎啕出來的那些話,那些她努力藏起來的家醜,那些說出來會讓人看不起她的隱私,那些血淋淋的她逃避不了的現實。

 那場戲拍了七次,換了四個機位。

 安也這邊一次錯都沒出。

 導演喊了cut,安也今天的戲份收工。

 安也接過小么遞過去的外套,低著頭匆匆擠出人群。

 這兩天她拍完都是這樣的狀態,導演他們也沒有叫住她。

 安也步履匆匆的上了房車,隨手就把門反鎖了。

 跟在後頭的小么有些錯愕,安也甚至沒有看到一直站在小么旁邊的遲拓。

 “鑰匙給我。()”遲拓聲音有點沉。

 哦?哦!⒒()⒒[()”小么急急忙忙的找鑰匙。

 然後她就看到遲律開了房車門,回頭低聲跟她說了一句:“你先回賓館吧,這邊我來。”

 房車門就關上了。

 關上之前,小么發現房車裡燈是關著的,裡面一片漆黑。

 ***

 安也把自己塞進了角落,十月份,裹著一層薄毯,纏成蠶繭。

 還沒有開始唸唸有詞,只是對遲拓進門關門都沒有什麼反應,聽到聲音反而把自己縮得更小。

 遲拓也沒說話,走過去把人抱起來,圈住她

,把她腦袋從薄毯裡弄出來,方便她呼吸。

 他沒有馬上用冰的東西去冰她,她看起來並沒有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裡,像是灌滿氣體的氣球,他不敢用太激進的方法,怕她情緒戳開沒有宣洩口。

 他就在黑暗裡安安靜靜的抱著她。

 過了很久,外面已經收工,天光暗了下來,周圍也慢慢變得安靜。

 “像不像在挪威。”遲拓突然開口說話,“暴雪天那次。”

 安也沒動。

 她額角因為薄毯太熱出了很多汗,遲拓把她手從薄毯裡拿出來,只讓她裹了一層肚子。

 安也手指微微蜷縮,遲拓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她彎曲的凹陷裡,安也像是初到世界的嬰兒,怔了一下,安靜的把遲拓塞在她掌心的手指包裹了起來,很用力的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