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侯 作品

125.播種大使林雪君

北方的山不似南方山那般險峻, 草原的河也不像南方的河那般直來直去地磅礴奔流。莫爾格勒河靜悄悄地蜿蜒在草原上,像一條藍色的畫筆,在綠色畫紙上耐心地將曲折不休的半圓一一連接。




行走在風聲從不休止的草原上, 你彷彿能聽到自然生長的聲音, 草葉舒展時的窸窣和花瓣飄落的撲簌簌。




自然的聲音是最細微又綿長的,河流的叮咚和風的呼呼已是這片草場上最大的喧囂。




蘇木自從林雪君回來就在跟她鬧彆扭,據飼養員說林雪君進山後它就不怎麼聽話, 也不太愛吃飯,緩了好幾天才恢復正常,但以往桀驁的黑駿馬一直消沉到林雪君回大隊去馬棚看它。




林雪君在駐地的時候,蘇木跟著巴雅爾上山吃喝玩樂, 還能按時回家。林雪君不在駐地後, 蘇木跟著巴雅爾上山後就會亂跑, 有人說它離開林同志後就像馬離群后的一樣驚懼緊張,所以行為失調。也有人說它在山上四處亂跑是在找林同志。




大隊長害怕它真的越過山上的包圍柵欄去找林雪君,萬一丟了或者被熊瞎子之類的掏了, 那就完犢子了。最後沒辦法, 只好送去馬棚給飼養員照看。




馬是超級合群的生物,也是最粘同伴的動物。




它們看起來威風強壯又高大,其實是非常膽小又敏感的動物。




林雪君聽了蘇木在她離開後的反應,心疼不已。騎著它穿過夏末草原, 順河道向更北的夏牧場走的路上, 林雪君騎得很慢,總是墜在隊伍最後。




她一直在安撫蘇木, 走走停停,隨它心意——




它要走進高草叢方向去看旱獺打架的熱鬧,那就隨它去。它要停下來朝著太陽唏律律唱歌, 那就讓它唱。它要追著一隻蝗蟲漫無目的地瘋跑,唉,就讓它跑吧。




順毛捋了兩天,蘇木總算平了怨氣,在林雪君餵它吃過糖後,它會輕舔她的掌心了。在她擁抱它粗壯的脖子時,它也不再氣吼吼地跺腳、用肩膀撞她,而是轉過長臉蹭她的背,輕咬她的褲腰給予頑皮又親切的回應。




順了氣的大黑馬不再見糖豆和沃勒就想飛踢,糖豆和沃勒也總算能在林雪君騎馬過草原的時候,隨在她左右,不用再躲得遠遠的了。




行程越往北,草就越黃,他們不像是走過草原,更像是走過了歲月。




臨出發前林雪君專門給場部打了電話,叮囑獸醫站通知牧民們:今年初所有難產的母牛今年最好自然交-配,不要再給揣西門塔爾大牛犢了,不然對難產過需要恢復元氣的母牛來說壓力太大,可能給母牛帶來巨大的不可逆的損耗。




春天時第七生產隊的大牛多數都還生得比較順利,就算有需要林雪君帶人扯犢子的,也都護理得挺好。子-宮受傷或產後恢復不好的母牛很少,但像產犢後出現過子-宮脫垂的大牛,林雪君也都記得。




一到胡其圖阿爸家的氈包,她就擼袖子喊上塔米爾,去牛群中將那幾頭傷過元氣的大母牛挑出來。




“這幾頭就不揣西門塔爾牛犢子了,回頭請第八生產隊的種公牛過來給配個種,生幾頭三河牛也挺好。”林雪君說罷,忽然轉手將一個東西朝塔米爾面門丟去。




塔米爾一把抓住,沒讓東西砸在臉上。




“反應還挺快。”林雪君哈哈笑笑,轉身繞過蒙古包去看大隊長和阿木古楞他們將東西準備的怎麼樣。




塔米爾攤開掌心笑道:“拿我當蘇木喂呢?”




“認真把那幾頭老母牛做好記號,別回頭人工授-精的時候把它們也混進來。吃塊糖,乖乖幹活。”林雪君笑著說罷,人已拐到氈包另一邊。




大隊長正帶著胡其圖一家人佈置林雪君要用的工作區,樂瑪老阿媽則舉著大杵認真搗草汁——回頭授-精成功的母牛要用綠色的草汁做記號,搗多了可以給大牛喝,搗少了可不行。




初秋的風實在太大了,天上的雲都被吹走,湛藍藍的天鮮豔欲滴。人和人想對話,隔出去幾步遠,就要大喊著才聽得清楚。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聚攏牛群進棚著實不易,非得合作的人之間有極強的默契,一打手勢就知道需要怎麼配合才行。




如今糖豆膽子愈發大了,在大家聚牛的時候,糖豆伏低身體低吼著與牛對峙絲毫不落下風。經過幾番磨合,它很快便成為了人類的好幫手。




林雪君騎著蘇木,揮舞著套馬杆,配合胡其圖阿爸和塔米爾的弟弟納森一起驅趕牛群。




納森雖然只有8歲,舒眉怒目大聲呼喝時卻也頗有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