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鵝 作品

第 101 章

 孫婆子走罷,秋雀道:“看人王小娘多大方,與這個送禮那個送禮,昨日我去看熱鬧,光喜錢都得了十個子。”說罷,往馮氏院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官娘都來咱家好些日子了,連塊糕都沒見過她的。”

 “她怎麼能和王小娘比,王小娘是正兒八經到咱家來嘞,她官娘是咱家娘子買來的,她哪有錢給你買糕吃……聽說前個夜裡相公才進她的屋。”

 ……

 梁堇走開了,趁著這會沒事可做,便想回家洗衣裳,晾曬褥子,算著日子,她娘也該打臨安府回來了。

 聽說娘子買官娘用了十八貫錢,像那等從富貴人家,官宦人家賣出來的丫頭婆子,都比尋常的價錢貴,要是婆子有個手藝,價錢更高。

 走到二房拐角處,聽到前面有打架罵人的聲音,定睛一看,是楊婆子收馬桶的板車,上面的馬桶滾了一地。

 “賤蹄子,誰讓你去那買好的,可顯著你了,那是你該乾的活嗎

 (),認楊婆子作乾孃才多少日子又耐不住想攀高枝了,我讓你攀,讓你露臉。”

 幾個丫頭把一個穿舊黃裙的丫頭按在地上打臉又擰肉,那丫頭掙扎不得,左腳上沒了鞋,聲音甚是可憐。

 “盧媽媽,你來了。”梁堇扭身朝身後喊了一聲。

 打人的幾個丫頭聞言,登時慌張了起來,其中一個丫頭不想這樣放過地上的那個,便撿起地上的馬桶,馬桶裡還剩下一些腌臢糞水,潑在了她身上,方提著裙兒跑開。

 “海棠……”梁堇連忙上前把海棠扶著坐起來,只見她頭上的丫髻被人薅散了,領口也開了,面龐紅腫,狼狽的不成樣子。

 “二姐。”海棠的雙眼憋的通紅,聲音哽咽,梁堇幫她把鞋子找了回來,瞅見她身上的穢水,便把自個的手絹遞給了她。

 海棠不肯要,見二姐的手絹這樣乾淨,“拿著擦吧。”梁堇說罷,幫她把地上的馬桶撿起來放到板車上,海棠盯著二姐的背影良久,又低頭看了眼素白的手絹,心中的動容無以言表。

 “她們怎麼打你,你身上疼不疼?”梁堇撿好馬桶,快步過來問她,那幾個丫頭下手也忒狠了,“今兒怎麼是你收馬桶,你不是有旁的差嗎?”

 “我……今日我乾孃身子懶怠,我的差不打緊便告了一日假,替她來院裡收馬桶。

 我推著板車在院裡,瞅見宋媽媽尋不到丫頭打洗臉水,正好我閒著,就給她打了,誰知那幾個丫頭以為我故意巴結討好宋媽媽。

 就她們能討好得勢的媽媽,不許旁人討好,什麼道理,我即使討好又如何,宋媽媽又不是她們的,憑啥這般霸道。”

 梁堇道:“你不如把此事告訴你乾孃,教她替你出頭。”

 海棠搖了搖頭,說道:“她們之所以敢欺辱我,皆是因為我不得勢,我不得勢,是因我背後的乾孃不得勢,底下的丫頭沒有勢力可依仗,就只能被人欺負。

 我不怪她們,二姐,我說的是真話,我只恨自個,恨自個不能像你一樣打小學門手藝,又恨自個如今還在刷馬桶。”

 海棠有一顆不甘的心,她要爬,爬到能令她有勢可依仗的地方去,那個時候,她才能有一二體面,她才能有出路。

 她把梁堇送的手絹塞進了袖子裡,用手直接拍打裙子上的穢水,面無表情,“這點穢水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不可能一直如此。”

 站在原地的梁堇,看到海棠一瘸一拐地拉著板車走了,眼中滿是複雜。

 十月初七,刁媽媽打外面回來,走時穿的是夏衣,回來穿著夾層褙子,厚裙兒,頭上戴了個花冠,扭著進了二房見馮氏。

 馮氏見她這個樣子,笑得用手絹捂著嘴,身子往後仰,屋裡都是笑聲。

 在偏屋納鞋底的官娘聽見動靜,忍不住出了屋子,來到正房屋外,問守在門口的小丫頭,“屋裡是誰,娘子怎麼這般歡喜?”

 丫頭撇了她一眼,說道:“當然是刁媽媽,說了你也不認識,她兩個月前去臨安府辦差去了,娘子向來待見她,每

 回只要她過來,娘子心情準好。”

 官娘遭了冷臉也不在意,對丫頭口中的刁媽媽好奇了起來,平日大娘子是多正經端莊的一人,誰能想到還會這樣。

 正房屋裡,刁媽媽見眾人樂不可支,說道:“你們沒見識,這是臨安府那邊時興的冠子,連掉牙的婆子都戴。”

 “是咱們沒見識,媽媽,你快摘下來吧,與我們說說臨安府什麼樣。”崔兒擦了眼角笑出來的淚說道。

 刁媽媽聞言便把臨安府賣的料子,吃的什麼,酒樓什麼樣,那裡的郎君作何打扮,婦人梳什麼髮髻,戴什麼頭面,坐的轎子有何稀罕之處,一一道來。

 馮氏聽了都不由得誇臨安府繁華,說罷閒話,再說正事,崔兒幾人識趣地出了屋。

 門口的小丫頭正低聲趕著還站在這的官娘,“納你的鞋底去吧,杵在這作甚。”

 丫頭沒有得過官孃的好處,說話處處擠兌著她,先前吳相公沒進過她屋,她不給院裡的丫頭好處,丫頭們不怨她,可進了屋就不同了。

 進了屋,吳相公肯定會私下裡給她貼補些銀錢,官娘不願給錢,只能拿著鞋底回了偏房,她走後,崔兒掀開簾子,把那個小丫頭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