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之北 作品

第176章 染血的洛陽(五十一)

 程秉的面子果然很大,即便是黃琬的司徒府,也只要通報一聲就能隨便進入。 

 這一次程秉是打著看望黃琬的名義來的,當然他也確實想要看看黃琬的情況。 

 黃琬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嘴歪眼斜口水直流。 

 見到黃琬這個樣子程秉一時間竟不知該憤怒還是該哀傷,即便成了這個樣子黃琬依舊沒有交權,沒有選定司徒的繼任者。 

 然而也正是因為沒有交權,程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因為黃琬哪怕是躺在了床上還在讓人朗讀公文,用那為數不多的精力去處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程秉有些不理解黃琬為什麼要這麼做,洛陽城中大大小小重要的事務都由大將軍府決策,壓根沒西宮什麼事兒,何必為了些許瑣事如此拼命?(三公在西宮辦公,東漢皇宮不完全屬於皇帝,東觀其實就是皇宮的一部分。) 

 “子琰公,學生來拜會了。”程秉來到黃琬床前一邊行禮一邊問安:“子琰公莫要多操勞了,以您現在的狀況,分些事務給楊司空也是可以的。” 

 黃琬見到程秉,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他一直覺得程秉這人不錯,是個可塑之才。 

 馬融這一脈的人性情都很怪,盧植當年做出了選擇,為了大漢不惜一死。他的弟子王弋卻在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大張旗鼓的造反。盧植的師弟鄭玄完全否定了盧植的做為,死死壓著士林的聲音,讓盧植當年的計劃幾乎毀於一旦。可鄭玄的弟子程秉卻又沒有跟隨鄭玄去冀州,反而留在了洛陽。 

 黃琬可以說親眼目睹了馬融這一脈的人在天下攪風攪雨,博學如他根本不在意誰對誰錯,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都沒法斷定對錯。他也不覺得王弋罪大惡極,在他看來王弋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平定天下的另一種手段罷了,和他現在的目的是一樣的。 

 這就是黃琬厲害的地方,他從不否認別人的野心,也願意包容其他人的野心,前提是這個野心的最終目標是讓天下太平。 

 所以黃琬就愈加喜歡程秉,因為在他看來程秉的理念和自己是一樣的,都是想通過權謀的手段整合這分崩離析的天下,讓世道再次恢復秩序。 

 而且程秉天賦足夠高,為人也足夠聰明。 

 此時此刻黃琬有很多話想要和程秉訴說,可惜他現在想要說出一句話都非常困難。 

 見到黃琬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程秉趕緊拿話頭將其堵死:“子琰公莫要開口,安心養病便是。洛陽還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可千萬不能有事。莫要操勞了,我說些趣事與您聽。” 

 開玩笑,這要是讓一個癱子掌握了主動權,那他程秉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話匣一打開,程秉將文人的嘴皮子發揮到了極致,講了幾件市井間發生的趣事後,他終於圖窮匕見了。 

 “子琰公,最近洛陽之中最大的趣事就是發生了一場爭論,有人覺得冀州百姓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洛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有人認為洛陽生活才是最好的,畢竟這裡是都城,就算再殘破也不是其他州能夠比擬的。雙方爭論不休,十分激烈。” 

 程秉侃侃而談,隨即話鋒一轉:“學生覺得這種爭論不好,如今不論怎麼說我們和冀州都是敵人,哪怕最終的結果是洛陽勝了,可每個人的需求不同,肯定有不少人嚮往冀州。學生覺得應該制止這場爭論,但楊司空似乎並不在意。” 

 黃琬聽完眼神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程秉見狀輕聲說道:“子琰公,此次學生前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是來看望一下您的病情,第二是希望您能發一道手令給各個大族,讓他們出面憑藉自身的影響力快速結束掉這場爭論,避免被有心人所稱。” 

 “程公子,你在開玩笑嗎?”剛剛在一旁讀公文的年輕人忽然說道:“姐夫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給你些手令?外面大官一大堆,你隨便找一個不就得了?非得難為我姐夫?找那個曹孟德不行?” 

 “來公子收聲!”程秉瞪了來敏一眼,急忙勸阻:“來公子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司徒乃是百官之首,這道命令理應由司徒發出。曹孟德得勢沒錯,可一旦將這種機會交給他,其他人怎麼看?司徒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