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之北 作品

第228章 河北的沙盤(三十四)

 初夏的雨滑落到大地上,滋養著萬物的生長。生命就是如此神奇,哪怕只有一點點水花也能頑強掙脫束縛,展現自己。 

 箭矢的雨潑灑在人群中,收割著目之所及的生命。生命就是如此脆弱,連一個從天而降的小小鐵塊都抵擋不住,稍有不慎便要走向終結。 

 攻城,令人厭惡的攻城,讓所有人心驚膽寒的攻城!士卒們排著整齊的陣列,將盾牌擋在頭頂,一步步向城牆移動。 

 沒人會後退,也沒人能後退,沒人敢後退。 

 督戰隊的刀子比對手的箭矢更鋒利,督戰隊的心比敵人的心更冰冷。他們從不會猶豫不決,當你面對他們的時候就只能帶著希望以及遺憾死去…… 

 況且他們是罪人,無論跑到天涯海角也無法洗刷身上的罪孽。冷酷的軍正讓他們活下來是有理由的,攻城需要消耗品,而他們就是消耗品。 

 當然,驕傲如他們也不會後退。從參軍到現在他們擁有最好的待遇,就應該面對最艱難的戰局。況且主公恩情無以為報,錯了便是錯了,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高順彷彿是一臺冰冷的機械,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死亡而產生一絲動搖。 

 和他擁有相同神色的是他麾下的那些士卒,他們那張猶如死人般的面龐無論在面對任何情況都不會改變。 

 這些人真的無懼生死嗎?不,他們已經忘記了死亡的恐懼,忘記了生存的感覺。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高順的責罰,他會給予任何一個不聽命令的士卒一個機會,踏上擂臺挑戰他,而且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下來。但那個人人都能上的擂臺卻不是人人都能下,迄今為止只有高順一人活著下來,留在上面的只有一具屈辱死亡的屍體。 

 所以高順說一,那便是一,沒人會說二。不是他們不能說,而是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要說。 

 現在他們面前的城池是陳留,這座屹立在這片天地千百年的大城經歷過無數戰火的洗禮,未來還要繼續經歷,堅固如它無懼任何攻擊。 

 不過他們不在乎,他們不在乎眼前的城池是哪裡,不在乎為什麼要攻打這座城池,不在乎攻打城池的代價是什麼。他們只在乎是可以將其攻下,還是能將其攻下。 

 是的,他們的選項中沒有失敗,因為失敗就意味著全部戰死。全部戰死,也就無所謂失敗與否了。 

 城牆上的周昂卻沒有這般從容和淡然,他都快要瘋了。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哪來的,更不清楚他們攻打陳留的意義是什麼。 

 憑藉那身令人眼紅的裝備周昂可以判斷出這些人是河北軍,或者說就是濮陽張飛麾下的士卒。可張飛不是在和袁紹對峙嗎?怎麼突然進攻陳留了? 

 其實想這些一點兒用都沒有,因為他連第一波攻擊都擋不住。整日醉生夢死讓他疏於軍事,箭矢生潮、刀槍生鏽,有個屁的殺傷力。現在地上躺著的那些完全就是對方運氣太差,羽箭穿過盾牌的縫隙,透過鎧甲的縫隙射中了一個要害部位才導致的死亡。要是他能擁有此次攻擊到要害的逆天運氣,那他還守什麼城啊! 

 有的事情真的很奇怪,甲冑穿在防守一方身上便是無可撼動的防禦,可穿在進攻一方的身上就成了攝人心魄的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