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浮光掠影(大章)
碧波湖,張家老宅。
祖祠。
張承寅穿著一身白袍,身形魁梧,與老家主張懷忠有些相似。
在他身側,是張明貞殮屍的冰棺。
身前有個火盆,黃紙燒了一疊又一疊,長明燭也流淚了一夜。
不知何時,他忽然聽到有人推門,回頭看去,發現是一身素衣的楊雪晴杵在門口。
“怎麼了?”
他面色蒼白地看著妻子,臉上帶著痛楚和哀傷,眼神很迷茫。
“寅哥……”
楊雪晴的聲音一頓,不由得抽泣起來。
“仲父他,回來了。”
“祖祠重地,你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張承寅本就心中煩悶,見她哭泣起來,立即訓斥。
楊雪晴身子一顫,擦去眼淚,哀聲應道:
“玄嶺有一散修方才叩門,稱是受人囑託背棺上門,那冰棺裡頭躺著的便是仲父……”
說著說著,楊雪晴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出身楊氏,從小在黎陽城長大,比起張明貞,她與張明通更要相熟些。
而今張家連逝兩位長輩,她如何能不傷心。
“什麼!”
張承寅一呆,面色忽而煞白,連忙走到妻子身邊,抓住她的肩頭瞪大眼睛,急切道:
“你說的是真的?人在哪裡!”
楊雪晴從未見過丈夫如此大反應。
就算是父親身死,張承寅也一直處於沉默中。
兩人成親這麼多年,她知道張承寅心中壓力很大,忍著肩頭的痛楚,她幽幽說道:
“已經請到正堂歇息吃茶。”
說完,楊雪晴又補充了一句。
“娘已經去查看了。”
鬆開妻子,張承寅深吸了一口氣。
仲父身死,他爹的事恐怕也藏不住。
想起小叔離開前說的話,張承寅內心萬分煎熬,只覺得自己能力太差,什麼都改變不了。
楊雪晴伸手捧著眼前男人的臉龐,輕聲道:
“寅哥,還有叔父和叔爺在呢。”
張承寅搖頭,眼角不知何時也溢出了淚水。
“小叔去了玄嶺,要去找仲父。”
“我攔不住他。”
“而今仲父身死,小叔他只怕……”
聞聲,楊雪晴一愣,只覺得天塌了下來,撲在張承寅的懷中啜泣起來。
“沒事的。”
張承寅摟著妻子,安撫著他的情緒。
而他,則又恢復了往常那種木訥的表情,他輕輕拍著妻子後背道:
“你去家裡照顧好臨兒和霄兒……”
“我去見見那個散修。”
張承寅送妻子離開祖祠,他給父親的棺前又續了一根潔白的長明燭,對著張家先人的靈位叩拜了三下,擦去眼角淚水,眼神變得鋒利起來。
“放心。”
“只要我還活著,張家就不會散!”
……
揚州,乃吳國十九州府之一,臨近東海,境內多有江河湖泊。
揚州府,廣凌城。
城西的高樓林立,店鋪眾多,城東是衙門官邸,氣勢恢宏。
一輛馬車自縣令衙門側門駛出,朝著西門而去。
車外是個鬚髮皆白的老漢兒,穿著鹿皮襖子,作馬伕打扮。
車內坐著清瘦的中年人,穿著長衫,眉眼低垂。
出來後,中年文人伸手撩起窗簾,看著四周熟悉的街道巷口,輕嘆道:
“已經十幾年了……”
“也不知道這次回去,是否還有機會再來廣凌。”
這人正是張家懷字輩的最後一人張懷虛,他在廣凌城為官多年,這次卻是真要離開。
那枚象徵著俗世皇權的鎏金官印,已經被他懸於縣衙大堂。
掛印封金,棄官而歸。
張明貞身死,張明通也疑似被害。
家族到了危在旦夕的時候。
他怎能選擇明哲保身把自己抽出,而對家族危機不管不顧?
做不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