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王詹把人帶到了一間屋子前,門一推開,裡面桌椅板凳,櫥櫃木床應有盡有,連幔帳都掛上了......




白明霽看了一眼,並沒進去,折回外面,擇了一間乾淨的普通牢房,進去後,席地坐在了乾草堆上。




見晏長陵也跟了進來,提醒他道:“世子回吧。”今夜將他牽扯自此,已經有些過意不去了。




晏長陵沒應,也沒走,走到她身旁的乾草堆前,一掀袍擺,陪她一併坐了下來。




感受到落在他臉側的那道目光停留得有些久,晏長陵轉頭對上她滿臉的疑惑,也覺得疑惑,“你是讓我把自己的夫人扔在牢裡,自己回去?那我還是不是人了......”




這不是正常嗎?




白明霽沒覺得有何奇怪。




他與她只是一場形式上的婚姻,並無感情,按理說,今夜他完全沒必要陪自己走這一趟。




若是她,她不會來。




門外王詹象徵地在門上掛了鎖,弓腰同兩人道:“世子和少奶奶有什麼需要,隨時喚一聲衙差。”




晏長陵不客氣地一揚手,“多謝王大人。”




王詹哪裡敢受,連連彎腰,回頭吩咐兩個衙差守在外面,房門上又留了兩盞油燈,燈火的光芒蔓延進房內,灑在兩人腳前,光圈輕輕搖動,恍惚得如同一場夢。




不就是一場夢嗎。




晏長陵背往牆上輕輕一靠,胳膊枕著後腦勺,突然問道:“你也是......”




他沒問完,但白明霽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到了這時候,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點頭,“嗯。”




折騰了一夜,從最初的震驚到憤怒,再到絕望崩潰,如今兩人終於安靜了下來,也能冷靜地面對彼此了。




前世一對從未見過面的夫妻,倒是因為有了這麼一個共同點,突然有了一種很奇妙的牽絆。




晏長陵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白明霽頓了頓,“你死了,侯府陷入叛國的漩渦,男丁流放,女眷為奴......”




悽慘的經過她沒細說,他應該也能想象得到。




她沒能與侯府一道承擔風雨,選擇了離開侯府。




他應該也知道。




白明霽沒想過要替自己洗脫,今後他如何選擇,她都能接受。




“抱歉。”晏長陵突然道。




白明霽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這句道歉是為何。




晏長陵頭靠在牆上,下顎勾起,偏過頭來,漆黑的眸子藏在光影中,眸光若隱若現,瞧不真切,嗓音卻低沉清晰,“上輩子沒盡到夫君的責任,沒能護好你。”




沒料到他會為了這個來道歉,新婚當夜,他人走了,自己確實有過怨言,後來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反而覺得那樣的日子更好。




她性子強勢,從小到大,都是她去保護旁人。




頭一回有人說要保護她,倒是稀罕,白明霽愣了愣,轉過頭,對面燈盞裡的火簇在她眼眸裡一顫,轉瞬即逝,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的悲慘結局,生了同情,“與你無關,我不需要誰的保護。”




晏長陵卻堅持道:“既已嫁我為妻,便是我晏長陵的人,你不需要,我也應該保護。”




白明霽對他這樣的說法,無法苟同,即便兩人成了親,是夫妻,誰又能護住誰一輩子。




各自顧好自己,誰也怨不了誰。




“何況,你不是還幫我解決了趙縝嗎?”




白明霽:“......”




他還是不要提,提起來,除了往對方心口撒鹽,沒有任何好處。




這會子冷靜下來後,也能理解他的感受,晏家幾十條性命,一大筆血債,沒了地方去討,心裡的憋屈可想而知,白明霽儘量想替他挽回,可自己綁了趙縝來問了兩天,也沒從他嘴裡撬開半個字,只能把自己上輩子在京城知道的事情告訴他,“趙縝從邊沙回來後,作證你殺了大啟太子,陛下大震,一病不起,之後被朱國公為首的一派臣子逼著定下了侯府的罪名。”




那時,她的靠山白太后也歿了,找不到人去為侯府求情,最後只能找上晏侯爺,求來一封放妻書,先保住了自己。




上輩子邊沙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完全不知。




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陣,許是想作為回報,也告訴了她,“孟挽死了。”




晏長陵知道的,比她還少。




她是他見過的最後一個人,看到她嚥下氣息,他的靈魂便慢慢淡去,回到了眼下,一切還未發生的半年前。




確定孟挽死了,倒也不算遺憾。




白明霽點了下頭。




外面的夜色不知到了何時,兩人默默地守著地牢裡的燈盞,誰也沒再出聲。




過了一陣,晏長陵先起身撿起了周圍的乾草,拿在手裡編著形狀。




編著編著,忽然起身,冷冷嗤笑一聲。




白明霽不明白他又怎麼了。




晏長陵把手裡編了一半的乾草往底下一扔,抬頭望了一眼四周,自嘲道:“活了兩輩子的人,居然還進了牢房,一個便算了,還搭上了倆。”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少年的驕陽之氣失而復返,明朗的眸子望著她的眼睛,彷佛也要把她從深淵裡拉出來,輕聲道:“別死了,好不容易回來,咱們是不是應該痛痛快快快殺一回?”




她適才倒是想殺來著。




是誰攔著了......




白明霽反應過來,問他:“誰要死了?”




不想死就好,晏長陵沒給她去追究的機會,遂問起了正事:“那枚玉佩怎麼回事?”




人死了,案子也立了,照衙門王詹那縮頭烏龜的秉性,明日天一亮,案子便會交給大理寺手裡。




要想洗脫罪名,必須得自證清白。




晏長陵自然不會認為那姨娘真是她殺,若是她殺,今夜便不會拿白楚解恨。




那麼問題來了,玉佩不是白明霽的,白楚卻說是那是白家的傳家玉佩,每個小輩出生都有一枚。




白家小輩有五人。




大房白之鶴跟前,只有三位姑娘,大娘子白明霽,二娘子白明槿,三娘子白楚。




二房白夢龍跟前有兩個兒子,大公子白雲文,二公子白南星。




誰會去害阮姨娘?




論動機,確實只有白明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