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兩人今日圓房,她實在是不願意打擾,可這事情確實緊急,怕惹到了那麼姑爺不快,金秋姑姑也是個懂事的人,有話趕緊說,“大理寺後院今夜起了火,燒的是嶽老夫人的院子。”屋內瞬間鴉雀無聲。

晏長陵的手頓住片刻後,硬生生被底下的小娘子推開,同他道了一聲,“郎君抱歉。”匆忙起身去找衣裳。抬胳膊伸腿,絲毫不耽誤,一套動作利索乾脆,再抬手把半乾的髮絲往頭上一繞,取了妝臺上的玉釵,固定好,掀簾走了出去。晏長陵.......

看著小娘子矯健的步伐,這大抵是他這輩子最為挫敗的一回。

晏長陵起身跟上,在門口喚住了她的腳步,“欸!”

大晚上就這麼出去?

白明霽知道自己已嫁了人,這時候拋下他這個夫君,去別人家確實不妥,可....管不了那麼多,白明霽轉頭看向他,眼裡的漣漪散去,認真地道:“嶽老夫人與我有情,我必須得去。”嶽老夫人把她錯認成了女兒,自己又何嘗沒從她身上得到過慰藉,母親走後的那段日子,她看著那位老夫人,稱得上是相互取暖。沒等晏長陵回話,白明霽轉身便往外走。

人走遠了,晏長陵才捏住眉心,喚道:

“沈同知。”

沈康適才是接到了消息,但有了在錢家的前車之鑑後,這節骨眼上,他不敢再進去通傳啊。

周清光這幾日養傷,換成沈康在盯梢。

還好,少夫人也在岳家放了眼線。

人出來就好辦,稟報道:“主子,大理寺確實著火了,火光都照亮了半邊.....

話沒說完,晏長陵一腳便踢在他屁股上,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屋。

素商去了後院備馬車,白明霽兀自往門口出去,一面走一面問前來報信的裴家丫鬟,“老夫人如何了?”丫鬟低聲泣哭,“老夫人今日歇得早,天擦黑便睡了,怕吵到她,屋裡沒留人,火勢從房內燒起來,來得兇猛,等眾人反應過來,哪裡還能衝得進.....白明霽心下一涼。

丫鬟繼續道:“後來嶽大人倒是衝進去了,把人抱出來,已是喚不答應。”

白明霽腦子一團亂,又問:“嶽大人呢?”

丫鬟道:“還在院子裡跪著,誰勸都不動,抱著老夫人也不鬆手,奴婢便想著來找少夫人幫忙勸勸,嶽大人或許能聽您的.....岳家一家就只剩下了一個老夫人,老夫人就是他的命,白明霽腳下又快了幾分,等不到馬車來了,自己先往前走。一條巷子走了一半,身後突然傳來了馬蹄聲,白明霽回頭,便見晏長陵打馬而來,到了她跟前猛地拉住了韁繩,彎下腰來同他伸手,“走吧。

白明霽愣了愣,這時候也不同他客氣了,道了一聲,“多謝。”把手放在他掌心內,順著他的力道跨上了馬背。夜裡路上的人少,馬匹一路疾馳,跑了半個時辰不到,兩人便到了大理寺。

寺內已經亂成了一團,燈火下到處都是水漬和奔走的人,後院的位置漂浮著層層濃煙,此時還能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白明霽徑直去了後院。

昔日的景色不在,到處被燒得一片漆黑。

跨入月洞門,白明霽一眼便看到了院內跪著一道青色的身影,佝僂著身子,懷裡抱著一個灰撲撲的人。白明霽走了一路,腿腳這才有些發軟。

晏長陵沒過去,背靠在門口倖存下來的遊廊圓柱上。

樵風跪在嶽梁身後,聽到動靜聲回頭,見是白明霽,怔了怔,終於鬆了一口氣,起身上前同她俯身行了一禮,“大娘子來了。”白明霽點頭,走到嶽梁身前,跪坐在地上,看向他懷裡的老人,前些日子才替她做了香片,如今一張臉沾了黑灰,已沒了半點生氣。白明霽伸手摸了摸她臉上的灰,下意識探向她的鼻翼。

嶽梁給了她答案,

“死了。

白明霽手指一顫,退了回來,從袖筒內拿出帕子,替她擦著臉上的黑灰,問嶽梁,“誰幹的?”

嶽梁目光呆滯,搖頭。

他不知道。

他什麼都不知道。

轉頭看向身旁的一個木匣子,示意她道:“裡面是她給你做的香片,揣在她兜裡的,昨日還問我,這回的香片濃不濃,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母親剛走的那段日子,白明霽曾一度想,若是母

夫人這般稀裡糊塗地活著,或許就不會走得那般淒涼。

一個痴呆老人,誰會去要她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