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晏長陵這才察覺自己一日沒吃東西。
自然也記得上回他給她買的那個米糕,伸手接過來,逗她,“還恩來了?”
白明霽沒應,催他道:“快吃吧。”
晏長陵慢慢地嚼著。
白明霽安靜地坐在他身旁,等著他把那塊米糕盡數吞進了肚子裡,又遞給了他一個水袋,“小心噎著。”
晏長陵迎頭灌了一口,腹中飽了,臉色也好了許多,手裡的水袋還給了她,嗓音低啞,“多謝。”之後便不再說話。
自從他在邊沙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後,便把經歷過的那一場災難,歸為了一場夢,不去回憶夢裡的一切。
今日見到了趙縝,把他的記憶勾了出來,畫面血淋淋地擺在眼前,恍如昨日,滿手鮮血的感覺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
哪裡又是一場夢。
馬車一路往府上趕。
晏長陵突然累了,把頭往白明霽身上一靠。
白明霽胳膊抬起來,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搭在他額頭之間,輕輕地撫著,“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不知是小娘子身上溫暖,還是馬車搖晃起來容易犯困,晏長陵當真睡著了。
快到晏府時,白明霽並沒叫醒他,深知噩夢帶來的痛苦,若是醒了只怕再也難以入眠。
白明霽掀開簾子,讓馬伕把馬車停在了巷子外。
不知過了多久,白明霽也開始打起了瞌睡,懷裡的人終於動了動,眼睛惺忪睜開,看著她的臉,恍惚了一陣,起身問道:“到了?”
白明霽挪了挪腿,點頭,“前面就是門口了。”
睡了一覺,晏長陵精神了許多,並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下車時沒見她跟上,回頭去看,便見她半蹲著身子,僵在那裡邁不動腳了,愣了愣,問道:“你等了多久?”
白明霽沒答。
被他那一顆頭沉甸甸地枕得太久,此時一動,雙腿像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咬裡面的血肉,又麻又疼,一時半會兒回不了血,同他道:“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
話音一落,晏長陵便彎下腰把人抱了起來,輕輕鬆鬆地下了馬車。
本以為下來了他便會放下自己,誰知他竟然抱著她跨過門檻,完全沒有鬆手的打算。
小廝還在後面提著燈跟著,羞澀是一回事,怕他累著了,白明霽抬頭看他,謝絕了他的好意,道:“我是來安慰你的,不是讓你來幹苦力活兒的。”
晏長陵極為不屑地一笑,“這點就叫體力活兒?未免太小看我了。”說完後摟著她大腿的手,還往上一顛,“你這點重量,太輕了,還沒我兩個沙袋重。”
白明霽:“......”
如果這樣能讓他找回一點自信,他要抱就讓他抱吧。
白明霽沒再拒絕。
到了屋前,素商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慌忙問道:“主子怎麼了?受傷了?”
白明霽就知道會惹出誤會,還沒來得及解釋,晏長陵先斥道:“沒見識的丫頭。”腿一邁,把人抱進屋,放在了軟塌上,蹲下身去退她的鞋襪。
白明霽不習慣被人摸自己的腳,尤其還是被他這個剛被摧殘過的人來伺候,掙扎道:“我自己來。”
晏長陵手上的力道沒松,握住她的腳,退完她的鞋襪後,手掌撫住她腳踝和小腿上輕輕揉了一陣,問道:“還麻嗎?”
白明霽搖頭,“不麻了。”
又道:“你不用管我,顧好你自己吧,一塊米糕填不了肚子。”不待他回答,起身走去外間,同剛捱了罵還沒反應過來的素商道:“去給世子備幾樣菜,他還沒用飯。”
見她站起身,跳開好遠,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惹到了自己,晏長陵失笑,他還沒那麼脆弱,“下回別傻了。”
“郎君怎麼知道我傻了?”白明霽回頭。
晏長陵疑惑地看著她。
白明霽沒去掩飾自己的目的,“郎君看不出來嗎,我這分明是在趁虛而入,在你最失意之時給予關懷,往後便能在郎君心裡博得一席之地,這樣方才能讓你從仇恨中分出一些心神,與我繼續好好過日子。”
今日嶽梁與他進宮之後,她便知道兩人演的是一齣戲。
一個把國公府的老夫人請出來扶欞。
一個把‘死’去的趙縝引了出來。
趙縝落網,他終於可以報仇了。
可她思來想去,這輩子似乎再也找不到比晏長陵更合適過日子的人了。
今日他抓了趙縝,必然已從他口中得知了上輩子的真相,最能洩憤的直接辦法,便是一個一個地去殺光。
若是如此,那他這輩子註定過不好。
他過不好,身為他的夫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要是他能先克服仇恨,且忍一忍,等到時機成熟,拿到了證據,再去一一討回來,實則也能解恨。
但她沒有資格去勸說他。
晏家滿門,她無法去承載他的恨意。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很滿意,是以,這才試圖去挽留。
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一步一步地來。
她不會拐彎抹角,說出來的話,便是真心實意,晏長陵承認又被她撩撥到了,看著她無奈一笑,半真半假地道:“那得看夫人對我有多少真心了,我這人吧,對感情要求不高,但一般的情意又不足以讓我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