巛洲篇14

 “——師,師姐你醒啦?”

 祁墨沉默不語。未幾,他的眼神快速劃過祁墨身上的雪白裡衣和被子上的水分,大驚失色轉身,臉頰飛上兩片緋雲:

 “對不起師姐!我這就把眼睛挖了!”

 “……”

 祁墨低頭,身上僅一件雪白裡衣,裹得嚴嚴實實,只是衣領被水沾溼,下耷露出了一線粉紅。她嘴角一抽,收了收衣領,善解人意地阻止了那孩子拔劍的手:“——師弟?”

 “……”

 畢月慢吞吞地轉回來。

 雖然見面不多,但祁墨對這位師弟有點印象。

 經常出入房心殿送信,順帶還替閉關的樓君弦監察她,以及,祁墨隱約記得,殿門前山林上和樓君弦初見,他曾對她道的那一句:我聽畢月說。

 噢,她晨練曠課,估計就是這小子打的報告。

 祁墨親切地看著他。

 少年身量頎長,深眉星目,標準的翩翩小郎君,只是此刻臉漲紅如豬肝,偏偏還抬頭挺胸持著劍一副凌然大義的模樣,眼神堅定地看著床帳上方,擲地有聲道:“弟,弟子不知師姐已醒,貿然闖進,自知罪孽深重,這就去司獄領五十斤杖刑二百!”

 祁墨:“…………”

 祁墨臉上一抽,隨即驚懼。

 罪孽深、重?

 樓君弦平日裡的教育是有多嚴苛,管這叫罪孽深重。祁墨在心裡咬手指,愈咬愈瘋狂,腦子裡一片混沌:那她前幾天那副課前遲到課上睡覺課後狂跑的態度又算什麼,豈不是可以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回想起樓君弦說補習時的神情和語氣,少女打了個寒顫,抬頭道:“師弟啊,師父在嗎?”

 明知故問,兔精已經提前告訴她了。畢月惶恐得幾乎要跪下,耳尖滴血:“師姐親切和藹令人耳目一新,宗主教導一方更是恩重如山,但弟子並非宗主親傳實在不可,不可妄稱師尊……宗主兩日前就離開了,具體情況,弟子只是弟子,無權知曉啊!”

 好吧,祁墨從善如流地換了個問題:“那師弟,山下現在怎麼樣了?”

 她問得很委婉,畢月的俊臉上閃過一絲迷茫,磕絆道:“山下?”

 祁墨單刀直入:“我休病假這些天,山下的課業還在繼續嗎?”

 她特意咬重“休病假”三個字,畢月恍然大悟,修長手指拂過儲物戒,一線白光閃過,頓時,紙墨香氣鋪天蓋地,最後一片紙卷悠悠落在小山似的峰頂,高大的卷山逆光挺拔,將少女籠罩在陰影裡。

 祁墨仰頭看著,鳳眸陷入死寂。

 “這些都是宗主離開前替師姐額外申請的補習,”畢月喜氣洋洋,“幾位真人連夜精心趕製,保證從基礎到提高環環相扣,宗主吩咐,做完這些之前,師姐都不用去山下學堂了。”

 “……”

 祁墨抓住了茫茫苦海中唯一的好消息,顫聲問道:“……不用去哪?”

 天不亡我大咸魚之志。

 祁墨捂住嘴,防止泣不成聲。

 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