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八十九章 苦楚

“方才我已說清楚,若留,我供養嫂嫂。若走,我寫書信,要走要留都依嫂嫂。以後,你還是我嫂嫂,是成兒的娘,是我宋家的恩人。嫂嫂若還當我是成兒叔叔,那麼咱們叔嫂之間還同往日一般,只當沒有今日之事。若嫂嫂存了其他念想,你依然是成兒的娘,我依舊供養你,只是咱們再不見面。言盡於此,我告辭!”

夜雨噼裡啪啦,隨著宋清平的大步離開,只餘暗夜裡慟哭的冷氏。嗚嗚咽咽,暗恨百生。很久不裝扮的她,今日略施了粉黛,甚至還插了素簪。雨水打溼了鬢角,絲絲縷縷黏在面頰上,淚水混著雨水洗刷著面龐,弄花了妝面。今日的她活像一個丑角,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冷氏心如死灰,背起兒子踏出小院,渾渾噩噩走在空寂的街上。

“娘,咱們去哪兒?”孩子夢囈。

是啊,去哪?雨幕、薄霧,看不清前頭的路。冷氏回頭,身後空無一人,他不會來的。沒有前路也沒有退路,這是宋清輝死時沒有過的心灰意冷。

宋清平何曾好過?山亭子上空呆了一夜,坐坐又站站,走走又停停,來來回回,反反覆覆。仰望青山,俯瞰曠野,野渡無人舟自橫。雄雞唱白時分,才緩緩回家。小院的門掩著,冷氏走了,桌上整齊擺放著一件夾袍並一雙新鞋。她越這樣,他越是愧疚,還不如老死不相往來!哎……,聲聲長嘆,心內百感交集,他感慨於她的堅韌,卻又不能苟同她的請求。綱常倫理,絕無可能!

一日日的風起,一日日的葉落。繁花落盡處,隨流水隨、泥土消失不見。池塘中接天蓮葉的荷花敗了,殘缺著耷拉著腦袋留在塘中。嘶吼了整個炎夏的蟬聲沒了,滿園子的蕭殺肅穆之景。

蘇錦只是在衣衫漸增中,在滿院子枯枝殘柳中,在一夜夜不眠不休的秋雨中,感受萬事悠悠的秋景。她也愁也不愁,愁的是回不到從前,非要說有那麼點好事情,那就是和周彥邦徹底的翻臉之後,他再沒來過她屋子。要麼在外頭忙公會友,要麼在書房上房,要麼在姨娘房中。即使她知道他去了哪,即使她能聽到春蕊房中傳出的說話聲,即使林初蘭臉上殷切的期盼和懊悔,她都全然不在乎。

春蕊終歸還是被收了房,穿起了體面衣衫,也插了些簪環珠翠。配上兩個服侍丫頭和一個粗使婆子,另撥了屋子住。她是懂規矩並且記得感恩的,敬了茶磕了頭,周彥邦若不在,每日必到蘇錦身邊伺候。蘇錦不同她客氣,只叫她回。想起餘氏屋裡的和二房老夫人身邊的姨娘,待遇簡直天差地別,感激的她直嘆氣:“夫人當真是大家子出身,若生為男子,做個宰相也使得,這度量咱們比不得。”

外人都以為他們在置氣,只有當事人知道,誰也沒把誰放在心裡,所以誰也沒工夫陪誰置氣。周彥邦有周彥邦的朝綱正情,蘇錦有蘇錦的閨閣大事。

金風送爽丹桂飄香的時節,周家的桂花廳,偌大一片桂樹林子,人還未到遠遠的就能聞到沁人心脾的香味。蘇錦慣愛搗騰,往日是和英若男,現時是和周玉暖。她們收了好些桂花儲存在青瓷大肚罐子裡,商量著用這些桂花做香餅子、桂花頭油、桂花膏子、桂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