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思子

“快、快拉住她,鬆手鬆手,把莞兒帶走。”

蘇錦胡亂的指揮,還是小鴛兒在忙亂的人群中抱住腰,兩個丫頭拽開手,這才強拉著放手。

一個被抬出去還在喋喋不休的罵,一個閉著眼還在叫,叫的能掀了房頂!

“好姑娘,好姑娘,快停停。”

戛然而止,人也栽了下去。

“快抬我榻上,請太醫呀,周升,請太醫。”蘇錦抱著周莞,操著濃重的哭腔:“孩子呀,可不能有個好歹,失了一個再去一個,可怎好呀。”

蒼天呀,這是什麼冤孽,周家大房的院子裡哀嚎一片。

承不承認,願不願意,人都不能和老天抗命。

孝廉發喪的那日,春蕊幾次哭暈厥,哭的五臟俱焚,直拿頭撞棺槨,心肝肉的擋著不讓出門。幾個婆子們把她強按住,才抬了走。

自此,熱鬧的院落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再聽不到孝廉的笑聲、哭聲、責罰聲。

春蕊整個人像抽走了魂魄,圓潤的身子陡然乾癟,彷彿枯萎的花兒,失了顏色。

終日恍恍惚惚,念念叨叨。顛來倒去的就是,‘我沒做過壞事,沒害過人,傷天害理的事’。

怕她尋拙見,日裡夜裡打發人守著她,一刻不得離人眼。花生和堅果之類的零嘴莫說擺起來,就是聽都聽不得。

蘇錦來瞧她,她說:“哥兒要下學了吧,夫人問他書。”

周莞從那日起,高熱了一整晚,醒來再不肯吐一個字。原來能說的簡單幾句,也絕口不提,嘴真像是縫上了一般,如何都撬不開。

查無實證,又念著家醜不可外揚,胡氏終究是放了出來。

也只是放了出來,外頭認定是她挑唆周莞害了孝廉,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個罵名背上了就摘不下來。

她似乎也消停下來,閉門不出。坐在房中扶乩打卦,神叨叨的不成個樣子,家中大事小情皆不叫她。

這幅光景,周莞怎能放心的交給她?所以,兜兜轉轉又養在蘇錦身邊。

周莞也變了,本就安靜的她現在異常沉默陰鬱。她只認她的狗,就是蘇錦也難能答上幾句。

一場橫禍,一家子元氣大傷,一個院子陰雲籠罩。

春蕊失心瘋,周莞不開口,孫姨娘直喊心口疼,一直纏綿病榻。

蘇錦操勞幾日,又有些流小的症狀,就是周彥邦一向皮實的身子,也咳起來。

一樁樁一件件,不停的請太醫,益氣養神丸,活血化虛膏,藥石不斷,整個院子瀰漫著煎藥的苦腥味。

高盼兒嫌惡的關門掩鼻,疊聲抱怨:“晦氣晦氣,一家子住在藥缸裡嗎,病氣過了咱們,才是該死!”

所有人都是愁眉的,若說最開心,那只有高盼兒。

她倒乖覺,腰果花生是不許兒子碰,覺得能噎著糕餅點心一概收起來。

孝賢凡去哪皆要人跟著,經過的路上,草根子都要翻一翻。山石塘子更是不往那個方向看。把個孝賢護衛的似真人童子,恨不得弄個金鐘罩罩起來才放心。

就這樣還總帶去看周彥邦,口口聲聲開解父親,句句不離,‘這個家以後你是老大,要擔起做哥哥的責任,爺用心調教,誰讓他最大呢。’

周彥邦處倒罷了,最噁心的是,每每探望春蕊總要帶著孝賢。

守著才失了孩子的母親,教他說:“哥兒你說,日後姨娘的百年都在你肩上。”

又情真意切的對春蕊說:“姐姐,他就是你的孩兒,有不好的只管打!”

說的懇切,豈知他們走後,哪次不是惹春蕊徹夜的痛哭。同日誕下的孩兒,人家好好的,偏她的沒了,便是見一次傷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