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七十章 魂歸-英若男(三)

來不及了,來不及勸阻,來不及拉住,來不及奪了她手中的劍。

“父親在前線殺敵,揹負芒刺,捐軀赴國卻被汙遺臭萬年。女兒無用,始終為情所困,報不了仇,雪不了恥,枉搭上親信性命。朝野小人當道,你朝必亡!”

說時滿眼憤懣,悲辛交加,舉劍向內,寒光四射。

“女兒這就來了,喪門辱戶的不肖女來了!”

雙手握劍,朝著高挺的腹部,一個用力,悶哼一聲。怕死的不透徹,再一個用力,人硬生生的倒下。口鼻肚腹,鮮血汩汩而流,登時血濺戲臺!

香消玉殞,飲劍自戕。

分不出是笑是哭,是喜悅還是悲傷。

流著淚揚著唇,那些撕扯,那些掙扎,那些搖擺。愛、恨、嗔、痴、怨、憎、癲、狂,如繭絲纏繞周身,勒住脖頸,鎖住喉嚨,無法呼吸動彈不得。

這一劍斬斷所有牽絆,自在,痛快!

父親,母親,女兒來了!

這次不流淚,流血。

“啊!”

那是怎樣的畫面,如籮的孕肚直挺挺的插著一柄劍,身下殷紅血色染透白裙。

尖叫聲、哭喊聲,臺上臺下,叫聲一片。丫頭們四散逃竄,這可是真自裁,不是演戲。

血濺三尺,命殞戲臺。

無人敢上前,唯有如曄抱屍慟哭:“救人啊,快救人啊。柔娘你醒醒,不是要把孩子給我嗎,你怎麼忍心帶他走。”

誰也沒想到她如此剛烈。

死有千法,她選了最烈的,也是最狠的,帶著孩子一起走。和她的性子一樣,熱烈張揚,粉身碎骨。

“哐當”跌坐,手中順氣丸一粒粒滾落而出。

天爺,孽障那邊該如何交代呀!

再沒了剛才的計較,凌老夫唬的面無人色。

人是自殺的,又死在你自家府邸,管殺不管埋,與我不相干哦。再瞧馮淑媛,馮姐姐,巡撫夫人,早溜之大吉。

願生寺的廂房小院內,從下晚到起更,從淅淅瀝瀝到嘩啦嘩啦。

燈火熹微,窗臺上雨珠子,“啪”落入青苔石沿兒小坑中,水珠子四散開來,濺的宣紙上星星點點。

“是道則進,非道則退。不履邪徑,不欺暗室。積德累功,慈心於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猶老懷幼。昆蟲草木,猶不可傷。”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昆蟲草木,猶不可傷,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口中咀嚼,滿口餘味。

父親是這樣教的,她也是這樣做的。可姨娘死前那樣憤恨老天無眼,顛倒黑白。英將軍是,天下眾生皆然。

說好的如影隨形,總是忠奸不辨,歹人橫行,良人受辱。

哎……

悠悠嘆氣,燈下思索,她在想小鴛兒那日的話。

果真如她所說,有人一早設套誘捕,有人只是被俘。可即便事出欺騙,這些年感情卻是真的,若非真愛難下其手。

少年時誰沒衝動過,當年的自己不也是離經叛道的要同哥哥浪跡天涯,想想真可笑!

他們如今有兒有女,比之頭銜身份這些虛晃,這份實打實的聯繫才是真愛。

對,他們十分合適,性情,品貌,行為,習慣,無不契合。像一雙鞋子,身份門第只是徒有其表,穿著舒適才最重要。

不禁感慨,錯,錯,錯,姻緣紅線一開始就是錯。如果當時他們就在一起,也難生後面許多是非,枉費了許多心神。

既如此,都丟開手,方是解脫。

哎,他肯嗎?

這裡頭還有天家、顏面、檀郎謝女……總之她一時一刻都不願去想那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