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八十章 ‘情種’

連忙囑咐真兒:“快把這金子摘了,下剩的燒了絞了,才不稀罕用死孩子的物件,晦氣。”

可憐林初蘭那樣耗盡心血,趕工熬夜,熬的赤眼冒星,脖子都直不起來的蘇繡手藝。被火舌無情舔過,根根分明的虎鬚不肖一刻化為烏有。

漫天的冥紙,白的黃的,洋洋灑灑。震天的哭聲,奴僕婢妾,哀哀嚎嚎。道士和尚,鐃鈸鼓磬,大小三牲,白幡飄揚。

恁大一個棺槨,前面後面,數不清多少人扛著。童男童女羅列,金玉白馬跟隨,宅院奴僕,擠擠挨挨,轟轟烈烈。

你喊我我叫你,販夫放下擔子,走卒停下腳步。吵架的也不吵了,閒談了也不談了。掌櫃的撥完最後一顆算盤珠子,櫃檯上一扔,急忙跑出去。

這是幹嘛?

看出殯啊,周家冢婦夫人出大殯啊,快來看呀。落金葉子的周家,大肆發送,極盡鋪排,端地是風光大殯!

哎呀呀,一路上看熱鬧的項背相望,人山人海,整條街擠佔的滿滿當當。

“瞧見沒?”藍衣婦人搗了搗身旁的人:“那馬上的是她男人,相貌學問都好,又是個大官老爺。停靈活活停到四七,鋪的蓋的使的,竟比個活人還受用。這排面,嘖嘖嘖,落金葉子的周家啊。”

婦人挎著籃子好不可惜:“雖排面有了,可人沒了呀。恁尊貴的人,燒的骨頭都焦黑,沒眼看。慘,真慘。”

“天爺呀!燒死了?可是隱霧山上願生寺那場山火?”一旁的醬服婦人聽的眼珠子瞪的要落下來:“說燒死個婦人,竟是她?”

“哎呀呀,說是兩個外路販布匹的商客,落腳山下,看見火光才嚷了出來。幸而周遭挖了壕溝,才沒蔓延開來。我兄弟租的田就在附近,若引發山火,這一季的顆粒無收,全家又要打饑荒了。”

“不對不對。”醬色婦人又想起什麼,拉住藍衣婦人問:“不是還有個丫頭嗎?怎就燒死一個?”

“嗐!”藍衣婦人將她手一打:“跑了唄,主子燒死了,奴才還能活呢。誰不惜命呢?你真是,誰的命不是命,當真忠心護主呢。”

婦人聞言連連搖頭:“天麼天麼,恁大的夫人,因何住外頭?不動一針一線,吃喝張張口,金奴銀婢使著,日子過的賽神仙,有甚不稱心?”

“那誰說的清,她家宅門子又深,幾房姨娘,成群的丫頭子,恁多的女人還能少了算計,說不清說不清。”說著又搗了搗婦人,抬手指戳:“他男人後頭的就是她叔子,老婆聽說是吊死的。這才多久,又續上了。”

“又續上了?”醬色婦人大吃一驚:“娶個老婆像糊窗戶紙似的,扒了一層再糊上一層?真真有錢鬼都來推磨,卻也真真無情。”

說畢嘆氣:“要我說,這個也快,兩房媳婦全換個遍。還有人擠破頭要入他家門,你信不信?”

“噯?這你卻錯了,瞧見那馬上白麵皮閻王臉的他男人沒?聽說這大老爺靈前起誓,要為他夫人守孝三年,三年不議婚娶。嘖嘖嘖,真是情種。”

“情種?”

藍婦人自以為消息更靈通些,卻不想醬色婦人反問:“話又說回來,兩人恁好,又跑到荒廟裡住什麼呢?”

啊,這……婦人空張張口,把自己也繞進去了。

“不知道不知道,操那些心呢,看熱鬧。”煩躁的不停擺手:“快別說了,他們過來了。”

包頭巾裹著的兩顆頭顱碰到一起,兩個婦人神色慌張的垂頭,眼看著周府的陣仗,踩踏著黃紙,車轍子、馬蹄子篤篤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