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加鹽 作品

第三十三章:東口鎮

誰知那草廬雲煙開始緩緩流轉,並朝著外面不斷擴散。眼看陸君如就要被捲入其中時,林飛適時趕到,將其卷身於後,騎馬朝著後方飛奔。

自從方才衝突後,陸安便與林飛漸漸拉開了距離,只和身後的車轎不近不遠地混在一起。

遠遠看到此景,原本想出手的陸安欣慰點頭,默默後退,一直到與後面車馬平齊時當才止步。

半晌雲消霧散,梵音傳來,只見之前的矮小草廬,竟變成了一座恢宏府邸,四面高牆圍護,只開兩側小門。

那抬轎用的兩根木頭,剛好也變成了兩株菩提樹,不偏不倚,正好佇立在兩邊門口。

隊伍最前面的虎賁將士分作兩班,在兩個門口安營下寨。其餘灑掃女童,捧花男童,抬轎儒士,水牛,乃至於跟著陸君如的那駕馬車,一齊從眼前消失。

被排除在外的陸君如、林飛,兩人後知後覺,一同看傻了眼。

陸安聳聳肩,眼看那四位僧人兩兩一對,在菩提樹下坐下,當即遠遠問道:

“我兄長之隨行車馬,何在?”

“因緣際會,明日方曉。”一位僧人隨口回答,繼續敲起了木魚。

陸安聽得心下煩悶,下馬過去,向陸君如提議道:

“兄長,此地荒蠻,去鎮上休息如何?”

“不知深淺,臨危而亂,方才便已失了本心,”

陸君如下馬來,長嘆一聲,朝著府邸中央行弟子禮,“我與先師看門去,安弟謹言慎行,儘可自便。”

說罷,陸君如頭也不回地去了那菩提樹下。

林飛咬了咬牙,留下一句“陸公子害苦我也”,當即下馬跟了上去。

陸安臉一黑,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回頭,但見後面的車馬不知何時,也變成了一座雅緻小院。只剩最後一駕看著普通的黑色馬車,還孤零零地落在最後頭。

這時,小院大門忽而半開,一位貌美侍女出來,福禮道:

“陸公子,大人有請,進來一同飲茶否?”

“謝了,不用。”

有過小嵐峰上的經歷,陸安對這類“空間靈寶”顧慮頗多,回答的很乾脆。

抱拳回禮後,陸安徑直去了隊伍最後頭,在距離黑色馬車不遠的地方,支起了一頂不大不小的黑色帳篷。

從儲物袋依次拿出各類生活器具,陸安在帳篷門口生了一盆火,煮上半鍋雲澗靈泉水,躺在一張香竹搖椅上,哼哼唧唧的搖晃起來。

黑色馬車內,李玉如透過窗孔痴痴看了陸安半天,才被彩雲喚醒:

“小姐小姐,這陸公子好像也不老實啊!他肯定是知道你在這兒了,才故意親近咱們的。”

“不,不太可能吧……”李玉如臉頰微熱,收回目光,不敢再朝外面看。

“怎麼不可能?哼,哪裡不能去,偏偏來咱們這,還擱那兒裝模作樣的,看我出去教訓教訓他!”

說幹就幹,彩雲按下機關,從馬車內飛身而出,隨後兩手叉腰,氣鼓鼓地走到陸安身前,板著臉問:

“姓陸的,你在這裡幹什麼?這是我們的地盤!”

“小姑娘不要太氣盛,坐下喝喝茶先。”

陸安繼續仰頭望天,手指了指一旁的火爐茶桌,隨後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彩雲鬼使神差的給自己倒了半杯茶,正被那清香入鼻的茶香所吸引,一聽這話,當即放下茶盞,不樂意道:

“誰跟你天涯淪落了?陸公子能不能說人話!”

陸安心生好奇,坐起身來看了看彩雲,說道:

“前面又是府邸又是雅院的,只有姑娘這裡樸實無華,十分接地氣。剛好我也只有頂破帳篷,咱們比鄰而居,豈不美哉?”

“好啊,原來你是覺得我李家寒酸,過來找存在感的!”

彩雲反應很快,重新叉腰瞪眼,“真正又窮又酸的,就只有你陸家好嗎!你好好看看,日後多多努力,爭取在修行上更進一步,才配……呸呸呸……”

察覺自己說多了話,彩雲含混著拿起茶盞呷了一口,小碎步跑回到那馬車旁邊,摸出一隻月牙兒玉珏含在口中,閉眼凝神,兩手在馬車兩邊迅速按點幾下。

結果……

馬車依舊只是一駕馬車,意想中的三層樓宇並未出現。

“彩雲回來,別鬧!”

耳邊傳來李玉如的聲音,彩雲回頭瞪了一眼站著喝茶看熱鬧的陸安,匆匆回到車內。

“以後不許跟陸公子說那些奇怪的話,他以後怎樣,需要你我來敦促?”

見彩雲回來,李玉如難得嚴肅道,“前面是我李家聖人,那樣大的排場還不夠?我看咱們樸實無華就挺好,馬車一樣可以休息。”

“小姐……彩雲知道錯了。”

陸安一邊喝茶,一邊回想方才彩雲的話,見那馬車車伕下來,也支起一頂帳篷,心下哂笑道:

“這馬車主人也姓李,估計跟那李聖人有些關係。人家還是低調有涵養的,沒跟我一般計較。”

想到這,陸安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當即收了茶具帳篷,騎馬去了東口鎮。

隨意找了家看得過去的客棧住下,陸安摸出一隻琥珀色的玉佩,裡面封裝著陸君如的一滴魂血。

探出神識到玉佩當中,只要距離不超過十里,陸安便能清晰感知到陸君如本人的身體狀況,以及他附近的實時情形。

這隻玉佩,花了陸安大半的靈石家當。不為別的,只因當日,陸君如那完全信任的眼神和動作。

“一滴魂血而已,若有必要,吾命亦可拿去,只需安弟你一句話。”

經歷這三個多月的各種變化,陸安也早已將自己當成了陸家真正的一份子。

“仙途莽莽路難尋,惟有血脈親情真。他人以真心待我,我陸安豈能辜負之。”

至後半夜,感知到那菩提樹下僧人對陸君如的善意之後,陸安心下稍安,兩手交叉,將玉佩置於手心,靜坐養神起來。

與此同時,客棧內其他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清晰起來。陸安無意探聽他人秘密,略去那些竊竊私語後,注意力被客棧掌櫃和店小二的對話吸引了去:

“掌櫃的,這一天也沒兩個客人,桌椅板凳都沒怎麼動過,這麼晚還打掃啥呀!”

“哎呀,聖人就在外面。晚上不來,指不定明天一早會到鎮上來哩!不弄乾淨點,被人抓了現行,以後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來個屁啊來!就算要來,也是去松鶴樓那些地方,不可能來咱們這小客棧的。”

“十天前郡城就來了官,公告提醒咱們了。東家也反覆交代過,聖人來之前,最好生意都不要做的,以免咱們身上沾染多了市儈俗氣。”

“東家說是會說,到時發月錢,也沒聽他說不看賬目營收啊,一家老小都賴著我過活呢!”

“唉,誰不是呢!行了行了,我來幫你弄,早點清理乾淨早些休息,順順當當把明天捱過去就行了。”

……

一夜無事,天剛矇矇亮時,陸安便退了客房,將零錢賞與店小二,笑問道:

“聽聞聖人要來,我若賴著不走,你們是不是都要來趕我了?”

“客人這是哪裡話!”

店小二哈腰點頭,馬上又苦笑搖頭,“您這模樣氣質,一看就是有禮有節、飽讀詩書之人。聖人見了,只會喜笑顏開。若是別人,昨日俺們都不會做這筆生意。”

陸安聽得心情舒暢,當即又打賞他一錠銀子。稍待片刻,出門上馬正要離去,只見一位穿著布衣的銀髮老者,邊走邊看,從鎮東頭正要過來。

老者身後跟著一名書童、五位儒士,同樣都服色簡易,行動自由,陸君如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