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醒聵、敲骨

 韓八舌蜷縮成一團，心臟抽搐得疼痛不已，像一條狼狽嗚咽的狗。

 人們你一嘴我一嘴，唾沫四濺，譴責這個滿臉皺紋的老男人。

 祝無哀擠進人群，揮動黑色大鈍劍攔住眾人，想把韓八舌扶起來。

 韓八舌怒道：“為什麼？”

 祝無哀道：“什麼為什麼？”

 韓八舌甩開祝無哀的手，眉頭皺得像條扭曲的蟲子，通紅的眼眶，堆滿了痛苦。

 “為什麼你擁有一張英俊的臉龐，還有一身過人的本事？而我，屁本事沒有，還長成這副鬼樣子？

 “為什麼你身邊一直陪著一個漂亮美好的女孩，而我渴求半生，卻沒有任何女孩子願意走到我身邊？

 “為什麼你可以視他人的目光與口水為狗屁，而我卻淪為一個可悲的囚徒，在人們的目光與口水裡苦苦掙扎？！”

 祝無哀一腳踹在韓八舌的屁股上，把他踹倒在地，在人們詫異的目光下平躺在地，沉聲道：“讓我刺瞎你的眼睛吧。”

 韓八舌沉默不言。

 祝無哀握緊黑色大鈍劍，神色認真，“反正你留著眼睛也沒什麼用。”

 他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語氣平淡，“你疑惑不解，你不明白自己為何淪為一個可悲的囚徒，是因為你一直把自己的眼睛，放在他人的目光和口水之上。”

 韓八舌一怔，喃喃道：“我把眼睛……放在他人的眼光和口水之上？”

 “為什麼不用自己的眼睛，多看看自己？為什麼寧願跟其他人一樣嘲諷自己、鄙夷自己，也不選擇接受真實的自己？

 “你想要別人尊重你，想要擺脫單身，想要甜蜜的愛情，不都是為了取悅自己，讓自己發自內心地感到舒服嗎？

 “可是，取悅自己的第一要務，不就是接受自己、肯定自己、愛自己嗎？”

 祝無哀的聲音落在韓八舌的耳畔，宛如一道驚雷，穿透他的身心。

 在場的人們聽見死魚眼少年認真說出的“歪理”，神色複雜，想要反駁，卻一時找不到什麼強有力的話來反駁。

 祝無哀站起身。

 也把韓八舌拉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脫單者，也沒有永遠的單身者，再恩愛的人也要經歷生離死別，掉進孤獨的洞穴裡，再孤獨的人，至少還有你自己可以愛你自己吶。”

 韓八舌好像忽然懂得了死魚眼少年為什麼可以遊弋於人們異樣的目光之中，無視他人的口水，毫無顧忌地做自己了。

 他扭曲的臉龐慢慢恢復原樣，苦笑著捂住眼睛，眼淚水從指縫間湧出。

 “我啊，一直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也從未擁有過愛情，邯鄲學步般模仿那些談戀愛的人，演出自定義的一往情深。

 “原來，我連最基本的‘愛自己’都沒有做到，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還希望別人來愛？這可能嗎？我真蠢。”

 韓八舌說著，一把抓住祝無哀的黑色大鈍劍，刺向自己的眼睛，“你說的沒錯，這雙眼睛，留著有個屁用！”

 祝無哀趕緊收劍，拉開韓八舌，“我可不想把你的眼睛留在我的劍上，把你的眼睛，好好放在你自己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