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64 章


 半個時辰前。王大郎緊急入宮面見王夫人。

 玉蘭閣內。

 王夫人臉色鐵青:“你的意思是計劃失敗了,王婉儀還活著,並且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動作?”

 “是。”

 王夫人一眼瞪過去,心情相當糟糕。一個王婉儀而已,又不是什麼厲害人物,怎麼事情也辦成這樣。

 王大郎忙解釋:“妹妹,此事真不能怪哥哥。我本也以為事情簡單。哪知她現在比從前聰明瞭,行事也更謹慎了。天天呆在家裡不出門。我連個機會都沒有。

 “你又說不能節外生枝,我自然不好在她家中動手。如此驚動趙過不說。他那宅子還是公輸家送的,柏山就在附近,公輸氏也距離不遠。左鄰右舍雖並不都是權貴豪門,卻也非尋常平民。

 “此間動手,動靜太大,牽連太廣,顯然不可為。若要動手,只能等她出門。可是自那日琉璃街之行後,她就跟縮頭烏龜一樣,日日躲在家裡不路面。

 “今日是她這麼多天來唯一一次現身。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下回又要等多久,等到什麼時候。

 “你也說速度要快,不能給她向太子開口的機會。再等下去,只怕她什麼都說了。我自然只能抓住今日。

 “我將各處都安排妥當,做成意外事故,明明都快成功了,偏偏那麼巧,她出個門,又沒走多遠。就這,趙過竟然會不放心,護眼珠子似地趕過來,及時救下她。真是……”

 王大郎氣急敗壞,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夫人閉上眼,不再多說。因為她知道事到如今,怨怪也好,辯解也罷,都已經毫無意義。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眼下困境。

 “妹妹。王婉儀拉著趙過匆匆離開,沒多久太子便到了。我們的人親眼看見太子入了趙家。你說她會不會已經告訴太子,太子現在是不是都知道了?妹妹,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王夫人正思量著,被他吵得頭疼,厲聲呵斥:“閉嘴,讓我安靜想想。”

 “好,我安靜,你想,你好好想。”

 王大郎立時不敢動作,巴巴看著王夫人。然而過了許久,王夫人毫無動靜。王大郎心急如焚,想催又不敢催。

 不知又過了多久,王夫人抬眸看向王大郎:“兄長信不信我?”

 王大郎面露疑惑:“什麼?”

 “為今之計,只有我們親去請罪,才有機會解此困局。”

 請……請罪?

 王大郎目瞪口呆,如何……


如何就能請罪呢,這罪一請,豈不是不打自招?

 王夫人招手,讓王大郎靠近些,一通耳語。王大郎越聽越心驚:“你……你要我攬下所有罪責?”

 “兄長。我並非是為撇清自己送你去死。而是我不能出事,我一出事,閎兒必受牽連,家中也必受牽連,你也逃脫不了。

 “既然如此,我們至少要保住能保住的。只要我無事,才有機會救你。我一旦也獲罪,遭陛下厭棄,我

 們乃至整個王家就都完了。”

 道理確實如此,但這個決定仍舊讓王大郎心裡不太好受,他深吸一口氣:“你如何確定,我攬下罪責,你就能安全脫身。

 “你我是兄妹,進宮的人是你,當初提議讓她離開的人也是你,你怎麼確定陛下會相信你的清白,覺得此事與你無關?”

 王夫人手指顫了顫:“陛下或許會疑心,但我膝下有閎兒,只需沒有確鑿證據,他最多……最多冷落我一陣子。你莫忘了,我們還有李小妹。

 “我聽聞人若有病痛,面容會有些許變化。兄長也說,婉儀與從前不太相同。若說從前的她與李延年有四五分相似,那麼現在唯剩三分。

 “而李小妹也有兩分。因此這點相似無足輕重。婉儀並不知自己身世,甚至想不到這上頭來。所以此事只在我們之間。暫且與李小妹無關。

 “我牽扯太深,無法置身事外。但她可以。她能完全遊離在局外,為我斡旋,幫我說話。”

 王大郎蹙眉:“她若不幫……”

 “不會。她必須幫,也只能幫。婉儀不知她,她不知婉儀,但我們知道。她要是不幫我,我就即刻供出她!她不過是我選中的一顆棋,一把刀。我若好不了,她憑什麼無恙?”

 最後一句,王夫人嘴角勾起,眸中閃過冷意,轉而又收斂神色,同王大郎再道:“兄長,你應該明白,我所說是眼下最佳方案。”

 最佳方案……

 似乎確實是的。但王大郎也知,若是如此,保住王夫人的幾率確實大,可再來救他卻未必了。

 他咬牙:“一定要這樣嗎?就算王婉儀對太子說了,太子知道又如何。沒有證據,更未必能找到證據。”

 王夫人輕嗤:“兄長,此事涉及宮妃,又是太子親自督辦,你以為陛下會命誰出面調查審理?”

 王大郎臉色一白。

 張湯。

 “你是看不起張湯,還是看不起太子,亦或看不起陛下,覺得自己能在他們重重徹查之下清清白


白?”

 “那……那也可以等到時……”

 王夫人咬牙:“等那時再請罪就晚了。”

 她一嘆:“兄長,你便是不想我,好歹想想嫂嫂,想想侄兒,想想父母。”

 這一句成功擊垮王大郎搖擺不定的心。

 認下所有,最多唯有他死;不認,大家一起死。看似有選擇,實則無選擇。

 王大郎顫抖著唇,艱難吐出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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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

 劉據是半途進來的,坐在劉徹身側,沒有急著說話去打斷王夫人的言語,而是靜靜欣賞眼前的“表演”。

 王大郎幾乎整個人匍匐跪著,王夫人跪在一側,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陛下,臣妾當年未能選中,難過了好幾天。但妹妹能中,臣妾也替她高興。臣妾……臣妾是當真以為那是場意外,那些天日日夜夜祈禱神明,希望妹妹能平安回來,哪知……

 哪知……

 “臣妾竟是今日才知,原來沒有什麼意外★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切都是兄長為了讓臣妾如願所為。臣妾該死。若不是臣妾,妹妹也不必受這樣的苦楚。

 “得知真相,臣妾……臣妾心如刀絞。兄長觸犯律法,此乃大罪,於公,臣妾不該為他隱瞞,也無法為他隱瞞,故特意帶他前來請罪。

 “可於私,他是妾之兄長,所做雖非妾之所願,卻全是為了妾。若說他有罪,妾也有罪。妾說不出請陛下寬恕的話,但請陛下准許妾與他一同承擔這份罪過。”

 王夫人鄭重大拜,淚如雨下。

 劉據眼珠微動。還以為她是想惡人先告狀,結果竟是棄車保帥。

 案子未查,事情未明,就提前自爆來表明立場與態度,而不是抱著僥倖,死撐到最後一刻。這份冷靜與果斷常人少有。

 尤其當斷則斷,直接將嫡親兄長推出來頂罪,足夠心狠。言說之時沒有隻顧撇清自己,反而提及兄妹情分,自身因果,請求共同承擔,屬實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