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寺人 作品

第 22 章 鈴鐺響

蔣莞在京北沒有住處,凌晨下飛機後就在附近訂了個酒店。




京北的深秋要比申城冷上不少,到了深夜風一吹,更是骨子裡的涼。




回來的急,蔣莞甚至都來不及找出冬天的衣服,只穿了件風衣,走出機場就被吹了個透心涼。




機場附近有不少酒店,蔣莞找了個乾淨安全的連鎖四星住了進去,一天折騰下來感覺渾身疲累,還全身發冷,窩在被子裡直打冷顫。




但偏又頭腦清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這麼晚了,她沒有聯繫謝為說自己回到京北,打算明天直接去醫院。




況且他那邊現在應該是忙得團團轉,謝鳶電話打的太短,什麼都沒說清楚,也不知道她具體情況怎麼樣了……




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憂心中,蔣莞折騰到三點多才睡著,可不到八點就又醒了。




她心裡記掛著去見謝鳶,起來後草草上了個妝,就連忙叫車去醫院。




走出酒店門,又是被風吹的透心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到了謝鳶的病房門外,蔣莞搓了搓臉緩解凍得僵硬的皮膚,剛要推門進去,謝為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哥。”她愣住,隨後有些心虛的叫了聲。




謝為看到她倒不意外,想來是已經從謝鳶那兒套出來話,只是瞧她這瘦津津的伶仃模樣,長眉微皺:“怎麼穿這麼少?”




“回來的急。”蔣莞吸了吸鼻子:“沒穿厚衣服。”




謝為看她的臉色,眉間皺得更深:“你不會已經凍感冒了吧?”




“……不會吧?”蔣莞也不確定,聲音甕聲甕氣的:“應該不會,昨天睡著了之後還行,沒覺得特別冷。”




“你先進去吧。”謝為也不和她繼續說了,下巴點了點她身後的病房門:“陪著謝鳶,我出去一趟。”




蔣莞也沒問他幹嘛去,乖巧應聲。




她輕輕推開病房門,入眸就是謝鳶半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畫面,女孩兒聽到有人開門轉過頭來,清澈的眼睛裡頃刻充斥著驚喜。




“莞莞姐。”謝鳶聲音輕弱,像是水中一抹浮萍:“你真的來啦,我好開心。”




她臉色蒼白虛弱極了,勉強笑著的樣子十分惹人憐。




蔣莞眼眶微酸,強忍著難受走過去坐在病床邊上,握住她的手:“鳶鳶,好久不見啦。”




她上次見謝鳶還是在兩年前,她回京北辦事,特意去探望了小姑娘。




那個時候謝為還在服刑,謝鳶和黎姨憑藉著謝為進去之前借的錢生活,還要看病吃藥,生活十分拮据,且戰戰兢兢。




蔣莞看著十分心疼,總是試圖留些錢給她們母女,但不管是黎清雅還是謝鳶都和謝為一樣倔強,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她的錢。




無奈之下,她只能通過在網上捐助的渠道偷偷捐贈,不敢讓他們知曉。




見面的時候,她就買些女孩兒能吃的營養品,儘自己所能笨拙的照顧她。




小孩子心思單純,更能分清誰是真心對自己好,因此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謝鳶非常喜歡蔣莞,甚至在心靈上都很依賴她。()




即便是兩年沒見了也宛若昨天剛見,肢體語言十分親密的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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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莞姐,你剛才是不是看到我哥了。”謝鳶有些不安地問:“他沒生氣吧?”




蔣莞想著謝為剛剛的神色,搖了搖頭:“應該沒有。”




“我哥昨天晚上發現我給你打電話,他就生氣了。”謝鳶垂下的長睫毛微微顫動,像顫抖的蝴蝶:“我知道是我不聽話,可是我也很怕……”




“鳶鳶,你已經很聽話了。”蔣莞鼻酸,伸手摟住她:“你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兒,要那麼聽話幹什麼?以後想給我打電話就打,別聽你哥的。”




這姑娘和謝為一樣死犟,都不肯聯繫她,怕他們拖累她……




“莞莞姐,有些話我不敢和媽媽說,也不敢和哥哥說。”謝鳶埋頭在她肩上,眼淚濡溼了布料:“因為媽媽聽了會難過,哥哥聽了會生氣。”




“我很怕死,但是活著……也好辛苦。”




從小到大都沉浸在日復一日的治療中,吃藥打針做各種各樣的小手術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她真的好疼,好辛苦。




蔣莞心裡一驚,隨後不自覺的向下沉,涼的徹底。




“鳶鳶,你……”她嗓子有些緊,聲音近乎是沙啞的:“你不能這樣想,熬過這次,以後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哥哥不想讓我做手術。”小女孩兒聲音輕軟的說,笑容卻很釋然:“可無論怎麼樣,我都想輕鬆一點了。”




謝鳶是需要血液透析的腎衰竭患者,比起腹膜透析的要存活時間更久,只要堅持治療,活二十年,三十年也不稀奇。




換腎手術是一部險棋,有可能徹底根治,她以後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是身體要弱一些。




但也有可能術後有排異反應和各種併發症,讓她本來還能在治療中堅持的身體徹底走向深淵。




所以,謝為雖然找到了腎源,但卻並不同意妹妹換腎,黎清雅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害怕她死掉,寧可選擇更保守一些的治療方法。




只是謝鳶受不了了,她受不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活死人的生活,她只想要一個痛快——要麼痊癒,要麼死亡。




蔣莞聽的心顫,細長的手指輕撫懷中小姑娘的頭髮。




她半晌才開口:“鳶鳶,如果這是你想好的,我支持你的決定。”




縱使這個時間上有很多事情是捨不得的,但如果痛苦更多,就要選擇早早根治。




落子無悔,絕不回頭。




謝鳶破涕為笑,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但答應我一件事。”蔣莞捏了下她的臉,也笑了笑:“鳶鳶,一定要積極對待自己的病,不能放棄,明白麼?”




病症調理得好不好,病人的心情是很重要的。




謝鳶明白她的意思,抿唇笑著‘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