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二合一含60w營養液加更
他把木牌戴在了四皇子脖子上。
“五哥給你的,‘無波無瀾,平淡順遂’,他親手刻的。五哥也沒怪你,本來,這東西是要燒給你的……幸虧他沒用陰木來刻,不然也不好給你戴著。”
四皇子呶呶嘴,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他額間的齊劉海分外惹眼。
葉伴伴給他剪的,曲渡邊沒這手藝。
雖然四皇子沒怎麼出過京城,但外面也難免有人認出來他,暫且剪個劉海,臉擋一半,出了京城這一片,就基本沒事了。
他慢慢的,一點點的說了很多。
“父皇去世的前幾天,我在你的喪事上遮掩,在暗室裡給你療傷,沒去看他。我不知道,見了面能說什麼。”
“現在想想,才一月而已,我已經記不清當時的感受了,只記得一道又一道的鐘聲,很響很響。”
“……大哥沒有趕上,他被父皇貶到嶺北當百夫長,沒有詔令,沒法進入宮門。明皇叔說,他之前勸過,讓大哥回來看看父皇,父皇沒同意。他還是覺得大哥背棄了他兩次,所以不願見他,不過大哥還是來了。”
老登大概也是想他回來的,只是拉不下面子。
也許吧,誰知道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四皇子大概覺得耳邊一直有嗡嗡聲,皺了皺眉,手往上一抓,抓住了曲渡邊的袖子,然後摸到了他的手。
於是拋棄了枕頭,改抱他的手。曲渡邊由著他抱了一會兒。
烏篷船悠悠,外面天光走向了下午時分,風更涼快了。
外面乙十二提醒道:“殿下,他應該快要醒了。”喂下去的安神藥快過了時限。
曲渡邊:“我知道。”
他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看著瞬間皺眉的四皇子,把枕頭重新給他塞回去。
曲渡邊出了船棚,站在船尾,往裡面看了一眼。
四哥醒來後,不會再記得他了,也不知道,以後他能不能找到自己最喜歡的小枕頭。
曲渡邊道:“六六,勞煩你送他一程,陪他一段時間。”
乙十二頷首:“放心,殿下。”
曲渡邊跳到岸上,乙十二搖櫓撐行。
渡船悠悠,緩慢遠行。
忘卻前塵紛擾事,世間煩憂我不知。
曲渡邊看著他們走遠。
從此世間再無四皇子,只有曲渡澤。
“四哥,你自由了。”
山高海闊,竹林流水,再無前塵束縛,再無愧疚加身,暗網會在暗處保護,從此當個普普通通的閒人,平淡一生。
烏篷船內。
四皇子茫然睜開眼。
許久,他坐起來,撩開船簾,看見了搖櫓的乙十二,轉過頭,又看見了岸邊已經走了很遠的一個淺紫色背影。
他問道:“船家,我是誰,你又是誰。”
乙十二戴著斗笠,答道:“你懷中,有人給你塞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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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邊遙遙衝著夏赴陽和奚子行招手。
“走了!”
兩人離開亭子,“可算捨得出來了,我們等得真的好苦啊殿下。”
奚子行:“接到了消息,文武百官都在宮門前等你。”
曲渡邊頓了頓,“嗯,走吧。”
他這次沒停,直接來到了宮門前。
午門大開。
文武百官陳列兩側,禁軍戍衛在不遠處。
禮部尚書捧著帝冕、黑金龍袍,再次道:“請永王殿下登基。”
方鶴川、林宗平和奚石秋,亦拱手道:“請永王殿下登基。”
百官應聲。
曲渡邊垂眸。
奚子行和夏赴陽對視一眼,往後退了一步,站在曲渡邊後面。
曲渡邊抬手,指尖落在這件象徵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袍上。
時光好似一瞬間倒回,他想起了七年前的某一天。
那時候他十二歲。
他拽著受傷的阿骨木多,去了禹若的質子府,手上身上沾了血,他忍不了血腥味,就在禹若府上洗了澡。
四皇子接了護送阿骨木朵回公主府的差事,把差事丟給手下人做後,就拉著曲渡邊一起順路回去。
他洗了澡,似乎換上了禹若的不合身衣衫,頭髮也半溼半乾的。
他和四哥,在路上又過一段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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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
四皇子摸出胸口的信,上面第一句話是:“你叫眠小安,是某個喜歡養狗的人給你取的超可愛的名字,不要探究過去的過去,因為已經毫無意義……”
這是曲渡邊深思熟慮寫出來的一封信。
他擔憂四皇子會因為失憶而做出尋找記憶的舉動,但是又覺得,依四哥的性子,他不是那種和五哥一樣犟死理的人。
四皇子自己感受了一下,確實沒有探究過去的衝動。
他問:“剛才岸上離開的,是給我寫信的,喜歡養狗的那個人嗎?”
乙十二道:“或許,也可能是新帝吧。”
換了旁人,只會把這句話當個玩笑。
四皇子重複了一句:“新帝……?”
他腦中忽的閃過一段對話。
【“四哥,你真的不想要那個位置嗎?”
他低頭看著一個小少年,然後抬手,給他整理了下亂兮兮的衣襟,攏了攏他半乾半溼的頭髮。
“小七,那個位置真的不是人人都想。”
皇位下有多少骸骨,誰能數得清?上面的血垢有多厚,誰能量得出?
走到那個位置,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需要拋棄多少屬於人的東西,誰能稱算出斤兩。
他這樣就挺好的。
他送著那小少年往前走。
“四哥,就送到這裡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好。”
他道:“你若有意,四哥幫你。”
那小少年沒回頭,舉起手擺了擺,“權力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他笑了笑。
他目送著前面那個衣衫拖地不合身的小少年,晃晃悠悠,懶懶閒閒的走進了前方黑暗裡巍峨高聳的皇城。】
一點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歸於平靜。
只留下一點空落落的,酸澀和鈍痛。
四皇子,現在叫眠小安了。
他問:“我們去哪?”
乙十二道:“山川河流,你喜歡的地方。”
有人會在最高處,護著他想護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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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沉,天色將暗。
宮門前。
曲渡邊思緒收攏,他將木托盤上的帝冕放在一旁,拿起了這件黑金游龍帝王服。
他嫌棄帝冕麻煩,只是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圖省事兒,寬大的袖口自然垂落著。
曲渡邊:“進宮吧。”
方太傅等人面容一肅,立即退至兩側,“臣等恭迎陛下繼位!”
文武百官、皇室宗親垂首作揖,禁軍持槍半跪,夏赴陽和奚子行亦拱手道:
“臣等恭迎陛下繼位!”
他們恭敬站立兩側,迎接這位大周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少年帝王。
“恭迎陛下繼位!”
曲渡邊頓了頓,抬腳往宮門內走去,一路過去,除了山呼的萬歲,和恭迎陛下登基之外,再無其他雜音。
前方硃紅色的大門敞開,沉沉幽幽。
少年終於還是進了這座皇城,有兩道人影一直緊緊跟隨著他。
咚——咚——!
新帝過宮門,鐘響九聲。
厚重的鐘聲又一次響起。
文武百官再次轉身,朝向宮門。
“恭賀陛下繼位——”
那鬆鬆垮垮披著黑金龍袍的背影,穩穩走過這一條路。
明天的朝陽會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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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記:
帝崩一月有餘,皇七子永王繼位,改年號為永和。
永和元年,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