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覺夏深 作品

第二章 馬朱山戰役【1】

 晚霞為樹林鋪上一層玫瑰的色調,暖得發燙。袁臻正在河邊一遍又一遍地洗臉,這時孫信跑過來只隨便抹了一下便站起來,臨走前賊兮兮地問:“主公,你在擦面具嗎?是不是每天扮演自己太累了?”說完顛顛地跑沒了影。

 泰武九年袁臻躺在病床上經常會夢到孫信——那個四肢修長、手腳奇快來搶炊餅的前哨兵。他一直想問問孫信:“你是從什麼時候看穿我的?”但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段時間他時常會問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務實而細膩的人?什麼時候開始擔心說的話、做的事會冒犯別人?什麼時候開始恐懼再也掌握不了命運?

 喬士毅死後第二年,林允寒重掌元帥。這次他決定沿用喬公的方案——放棄烏蘭寨,改用水軍從龍港進攻布城,此舉再次遭到袁臻的強烈反對。

 他用親身經歷疾呼:“布城銅牆鐵壁,根本打不下來。

 除了戰船和水兵,還有兩個問題,一是河道被控制後,南方的糧被截流了,運糧過河打仗對我們很不利。二是我們沒有火藥。”

 林家軍中有人嘲諷他受了點傷開始惜命了。

 “我們有必要用人肉去堵炮火嗎?”袁臻爭道。

 “那你說怎麼辦,任其發展?二郎學漢高祖大搞諸侯分封制,如今南方大地主聯合起來抵抗禦軍。剛花了大力氣打下的烏蘭寨又被奪回去了。”

 “目前我們還沒有與布城對轟的實力,要慎戰啊。

 何不養精蓄銳,先把經濟搞上去。把龍港的人心收回來,給江南豎個榜樣,讓大家看看到底是靠朝廷好還是靠於二郎好。一旦把江南的人心收回,從內部瓦解要比從外強攻來得容易。”

 “從前有個朝代,認為唐朝的制度大有問題。朝野上下都覺得唐朝驕兵悍將,藩鎮肆虐,實在是太可怕了。

 於是文恬武嬉,天天給下面人講慎戰、慎戰。結果金朝一來,他們開始懷念孫權。慎戰,從來不是喊的。慎戰是心裡的態度。喊慎戰,是亡國之兆。”李政翹起二郎腿幽幽道。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的勝負不在於贏多少次戰役,而在於從政治上徹底吸收佔領的地盤,從政治上消滅敵人有生力量,讓敵人對自己地盤管控減弱直至毫無影響力。”袁臻一臉嚴肅道。

 “他媽的,將熊熊一窩。”孫祺聽不懂什麼狗屁政治,只得用力啐一口表達不滿。

 “與其爆兵壓進、長驅直入,不如穩紮穩打。這樣後勤壓力小,吃補給也方便。”後軍統制何守紀點頭道,“從古至今就一個霍去病!長驅直入補給危如累卵,的確沒有必要冒進!”

 袁臻早已不是兩年前懵懵懂懂扔下鐵鍬參軍入伍的少年,他不顧林家軍的合圍羞辱,極力反對冒然進攻還是得到了軍中低階武官及水軍的擁護,林允寒正在猶豫怎麼處理袁臻這根反骨,突然探子來報:“白魚投敵去了。”

 “你是怎麼看著白魚的?”林允寒衝袁臻吼道。

 “白魚只服恩師喬公,他來南渚本就是為母治病,半年前那個神醫失蹤後他娘也沒了,這之後便神神叨叨的,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袁臻跟著皺起了眉頭。

 “他到底是喬士毅的兵還是朝廷的兵?”

 眾人低下了頭。白魚是個性格怪異的漢子,他的眼裡只有喬士毅,稍帶能入他眼的也就只剩袁臻了。

 林飛輕嗽一下道:“好在水軍初具規模,只是要過河除了兵還有一個阻礙,咱們的船不夠。”

 “大郎你不是成日喊慎戰嗎?那就負責造船去吧。”林允寒哼道。

 袁臻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收走了兵權,當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袁郅正笑眯眯地在等他:“大哥快來看看誰來了?”

 堂屋裡坐著的正是髮妻吳氏,身後兩個侍妾各抱著一個女兒,袁臻離家時小女兒剛出生不久,如今已會叫爹了,袁臻激動地接過來又親又抱捨不得放手。

 “爹爹怎麼受傷了?”懷裡的小女兒摸了摸他的眉骨問,“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