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斬首升級成誅族
鄭捕頭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來龍去脈迅速說了一遍。
從紀塵川辨出熊妖到後庭鎖敵,再到揹他回城和不離不棄,事無鉅細。
當然,其他巡捕們貪生怕死的眾生相,鄭涯也毫不保留地揭露,為的就是託顯出紀塵川的俠肝義膽,讓自己的這位上級能救他。
欠人一命,沒道理不還。
虎背熊腰的儒士坐在桌案前,眉頭皺起。
聽了鄭涯彙報的這一連串戰績,這叫紀塵川的,確實是個人才。
但若真想要救出這個逃兵,他趙茂松也無能為力。
不是他不想幫。
他一個司理掌管的就是鄴城內的訴訟刑罰。
可唯獨有一個地方,他的手夠不到——那就是黑甲軍。
大黎國直屬的地方軍隊。
內部有軍正、軍監等司職,自成一套管理體系,他如何越界?
而且長久以來,黑甲軍日漸強大,軍司馬那個老賊沒少對他騎臉輸出。
若是為了一個逃兵去求他,以那位的性格,還就要偏偏把這逃兵給斬了,自己還得碰一鼻子灰。
鄭涯和這位上級共事多年,瞧見他露出這副便秘的神情,心裡一個咯噔,旋即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趙大人,紀塵川被帶走前,從卑職口裡得知您是一個儒士,便留下了一首打油詩,叫卑職口述給您聽。”
趙茂松揚了揚他粗密的眉毛問道:
“打油詩?他都快被斬首了,還有這等閒情逸致。”
鄭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也覺得很奇怪,若不是紀塵川千叮嚀萬囑咐,他根本懶得記。
“你且唸吧。”
鄭頭兒邊思忖邊複述道: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
“啪嗒。”一聲,此二句一出,趙茂松手裡的大黎詩詞精選便從他的指尖滑落,眼珠子緩緩睜圓。
同鄭涯這個白丁匹夫不同,壯漢儒士可是大黎國正規的嶽麓書院畢業,也是安景歷三十二年的進士。
這哪是什麼打油詩?
這是一聯講究平仄的七言起句,工整板正。
關鍵的是,似乎還意有所指,有一絲託物言志的意境在裡面。
“出深山”和“若等閒”明顯是人才擁有的情感,但人又怎麼會千錘萬鑿和烈火焚燒呢?
這託的是何物,言的又是何志?
“後面兩句是什麼?”
轟隆一聲,儒士小塔一般的身軀猛然站起,把桌案都給震移了幾寸。
鄭涯還是第一次見趙司理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時候,難不成紀塵川留下的打油詩是什麼接頭暗號?
還有,趙司理,我怎麼都覺得你應該學武啊。
救人要緊,擯棄掉這些胡亂想法,鄭涯念出了後面兩句: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啪”的一聲,趙司理蒲扇一般的大手拍在案上,驚得西側室都亮了燈火。
他又把詩默唸了好幾遍,突然大笑道:
“妙哉,妙哉!”
尤其是最後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一定是那個逃兵……不對,是那位紀兄弟此刻在獄中,最想對我說的話了,也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實在是太貼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