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吱吱吱 作品

Chapter 10





她癟著嘴越發覺得自己過分,誇張道:【我感覺我是世界上最壞的人】




徐硯白眼底浮現淡淡笑意。




“那也是家裡最受寵的‘壞人’,”如果人類長出尾巴,他想苗荼現在一定垂著尾巴,提議道,“不想回去的話,要和我在外面走走嗎?”




上一秒還垂頭喪氣的女生猛地抬頭,亮晶晶的圓眼寫滿“我想去”,確認道:【可以嗎?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勞逸結合效率更高。”徐硯白點頭,沿青石板小巷往下走。




夜風蕭瑟,寒氣從骨縫鑽進身體,苗荼呵出白氣,低頭盯著銀月打落兩人身影重疊,突然聯想到教導主任抓早戀學生時,最愛用的詞語“孤男寡女”。




莫名一陣心虛,在震耳心跳如雷中,她耐不住側頭看人,沒話找話地聊天:




【可以問問,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嗎?】




苗荼對此好奇很久,雖然所有人都說徐硯白回來是陪老人,但她總想親口聽男生說。




徐硯白手語學得飛快,日常交流早不成問題,沉吟片刻,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我聽說,這裡的荼蘼花很漂亮。”




酈鎮並非旅遊勝地,每年四五月仍有許多遊客前來,就是為了一睹荼蘼盛放的壯觀景象。




苗荼對這個答案不算太意外,追問:【所以,你想去看嗎?】




“嗯,”徐硯白抬頭仰望浩瀚星空,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偏頭看向苗荼,微微笑著,




“我想在離開之前,親眼見一見荼蘼花海。”




【山上有處荼蘼開的特別漂亮,而且很少有人來,】苗荼仔細想了想,自告奮勇,【到時候我帶你去看第一片花海。】




徐硯白笑著和她許下約定:【好,一言為定。】




喜悅火苗還沒燃起,苗荼轉念想到男生出國,忽地又有些傷感,打手勢問:【你要出國的話,還會回來嗎?我以後還能來找你玩嗎?】




她思維跳躍太快,顯然沒跟上的徐硯白愣怔,苗荼正想解釋,口袋手機卻突然震動。




【媽媽:天黑外面不安全,早點回家。】




幾乎是瞬間將徐硯白的答覆拋諸腦後,苗荼看完短信,只想飛奔著回家道歉。




她急急仰頭望向徐硯白,撞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容溫柔,右眼下的淚痣淺淺,一如既往予人以安全感。




不用她找理由,徐硯白率先開口解圍:“天氣冷,我送你回去吧。”




遠遠見到陳蘭萍站在家門前,苗荼一個飛撲過去將人抱住,可憐兮兮的語無倫次道歉,反倒女人頻頻逗笑。




折騰一晚上,苗荼終於再次坐回書桌前,沒著急抓來試卷就寫,抽出一張紙巾,撕成窄窄豎條。




按計劃今天該練習“f”音,她右手提著紙條放在嘴前,左手摸著聲帶位置,上牙輕咬下唇嘗試發聲,仔細觀察紙巾被吹動,同時感受喉部震動。




其實感受他人聲帶模仿,效果會更好,可苗荼還記得在她剛耳聾的一整年裡,父親為了她的治療和康復用光經年積蓄,頭髮花白大半,脊背因為求遍了人,一點點深深彎下去、落下舊疾、從此再也直不起來。




如果她只憑一時痛快,就隨意表達“想再說話”的願望,無疑是對父親的二次傷害。




人是會向現實妥協的,就像苗荼在耳聾三四年後,也逐漸接受並適應無法說話的現狀——




直到那個週六下午,靠在床頭的男生直直望進她雙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說,他想真正聽見她說話。




和天生聾啞孩子不同,苗荼曾經是會說話的;那一晚她難以入眠,輾轉反側時總想:嬰孩時期也是牙牙學語、有沒有可能在來一次呢?




於是從那天起,哪怕學習再忙,苗荼也會雷打不動抽出半小時練習發音,不管音調和精準度,只要敢於出聲就算進步。




她設想著某天能和徐硯白說話的場景,卻又想到剛才在窄巷內的問題,明亮雙眼不由黯了黯。




接觸時間越長,她總是會忘記,徐硯白和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各種機緣巧合,兩個人可能這輩子都毫無交集。




認清現實的同時,內心深處又不甘心;苗荼想她要不要在問一次,或許——




思緒紛亂時,桌邊手機突然震動兩下。




隱約猜到發件人是誰,苗荼心臟一顫,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果然看到熟悉的名字。




【徐硯白:關於你最後問我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出國最快也要半年後,隨時會有變動,輕易承諾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苗荼一眼看完,隨後陷入深思。




男生似乎誤解了她提問的初衷,比起打探徐硯白未來的具體計劃,她唯一關心的,是兩人如今的關係,會不會因為不久後的分開而發生改變。




心有靈犀般,對面彷彿遠程能聽到她的疑問,還沒等她回覆,手機再次震動,連續跳出兩條消息:




苗荼沒坐過過山車,現在卻體會到人們形容的“大起大落”感;她總覺得有雙無形的手正圈住她的脖子,也許下一秒就會用力攥緊。




指尖相互摩挲著,她深吸口氣,確認查閱短信內容:




【徐硯白:我不清楚未來會怎樣。】




【徐硯白:但想到明天能再見到你,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