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紅底金字的光榮之家門牌,此時就像一塊熾熱的銅塊,燙得讓人無法觸碰。
蘇靖軒站在門牌邊,頭低得很低,單手捏緊住櫃門把手,手指不停地顫抖。
片刻後,他才仰起脖子,看向衣帽間內的天花板。
射燈光線亮的刺眼,一下子讓他陷入回憶之中。
『“是我母親把金語菲護在懷中!她為什麼要慫恿暹羅叛軍開槍!”
“洪哥,她為什麼,明明叛軍會考慮到國際形勢,根本不會朝駐外人員和人質開槍,她為什麼!”
“金娉津死了又怎麼樣,金語菲還安然無恙的活在少管所裡,只要表現良好,她就能減刑出獄,她們能換回我父母和船上十幾人的命嗎?”
“我父母死了!我才只有十一歲,還有三天,他們就可以回國述職,他們說好來看我踢足球的,現在呢?”
“方叔叔,你要我怎麼開心?你要我怎麼接受那塊破牌和破牌匾?”
“我不要,爺爺,外婆,這塊牌子和那塊牌匾,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他們回來!”
“爺爺,我只想要他們回來,回來看我踢足球賽,爺爺。”』
白色櫃門被重重地關閉,發出一聲響亮的“砰”聲。
隨後,蘇靖軒像個沒事人一樣,拿起灰色洗衣籃,穿著白色拖鞋的腳,直接踏過紅色門牌。
走出衣帽間,蘇靖軒停留在書櫃前,棕色的玻璃櫃門中,一本本紅色證書和一座座獎盃整齊地擺放在層板上。
獎盃和證書前面,許多相框都倒扣著正面朝下,彷彿在守護著一些不為人知的記憶。
沉默半晌,蘇靖軒還是將洗衣籃放下,動手打開書櫃門。
他輕輕地拿起最中間的相框,走到落地窗邊的書桌前。
陽光斜照,紙巾擦過相框玻璃。
相框內,是一幅三人合照。
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女坐在金邊法式沙發上,兩人微笑著看向鏡頭,眼神裡全是驕傲。
年幼的蘇靖軒穿著白襯衫和揹帶褲,襯衫領口繫著紅領結,雙手搭在椅背上,笑的驕傲又張揚。
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蘇靖軒啞著嗓音,對照片中的中年男女說:“爸,媽,我回來了。”
他身後的衣帽間門被悄悄打開,又被悄悄關上。
沉默一會兒,蘇靖軒將照片倒扣回原位,輕輕地關上玻璃櫃門,拿起洗衣籃走出房間。
電梯運行速度很快,放完洗衣籃回來,蘇靖軒重新打開房門。
吳天遠身著天藍色家居服,舒適地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衣服左下角的海綿寶寶圖案隨著他擦頭髮的動作微動,顯然是剛洗完不久。
“我把你的東西理好了,還是老位置。”
“嗯,謝謝。”
“說好的,等我出來放,軒哥。”
吳天遠手拿毛巾,眼神平靜地注視著門口站著的少年。
“軒哥,給我吹頭髮。”
站在門口的少年身形未動,像是靜止一般。
吳天遠輕嘆,“算了,軒哥,你去洗澡吧。”
少年再次被喊,靜止的身形這才動起來。
蘇靖軒沉默著走到衛生間,從裡面拿出吹風機。
溫熱的風吹在黑色髮絲上,風速聲在房間內迴盪。
書櫃中央,漆黑的顯示屏上倒映出兩位少年的模樣。
“軒哥。”
“嗯?”
“今晚我爸沒有實驗。”
“不是。”
“我出發前看過他的排班表。”
“吳叔今晚確實有個實驗,臨時的。”
“軒哥,吹乾了,你去洗澡吧。”
“嗯。”蘇靖軒拔下吹風機插頭,將電線纏繞在銀灰色握把上。
他抿著唇,沉默地走向衣帽間。
吳天遠盯著顯示屏上的倒影,眼底的擔憂漸漸浮現。
顯示屏中,蘇靖軒倒影的肩膀完全垂下,步履虛浮,整個人顯得疲憊和無力。
吳天遠緊緊交握著雙手,指甲不斷掐緊虎口處皮膚,試圖平復內心的擔憂。
衣帽間很大,但兩側的衣櫃卻無法阻擋衛生間中壓抑的哭泣聲。
吳天遠默然站立,直至衛生間內的水聲漸小,才敢轉身離開。
偌大的房間裡,時鐘滴答滴答的響。
蘇靖軒換了一身綠色居家服,走出衛生間,衣服背後的妙蛙種子圖案隨著擦頭髮的動作微動。
他環顧房間,終於在沙發上找到已經睡著的吳天遠。
白毛巾被被隨意地扔在紅色橢圓形茶几上。
因為重力的原因,毛巾未能遮擋住房間內唯一的鮮豔色彩,它順著茶几邊角滑落在灰色地毯上。
蘇靖軒將吳天遠橫抱起,穩穩地放到自己床上。
一陣手機鈴聲從黑色書桌上傳來。
熟睡的吳天遠被吵醒,迷糊地坐起身,雙手捂住臉,試圖擺脫瞌睡蟲的糾纏。
蘇靖軒帶著疑惑拿起手機,並對還想要睡覺的吳天遠說:“太累就再睡一會兒,我去接個電話。”
睡眼惺忪的吳天遠點頭,又躺回床上繼續睡覺。